接近凌晨，已经彻底恢复了体力的谢酌被殷晟押着，红着耳朵，又做了套检查。主治医生看过腺体情况，见怪不怪地勾完评估表，塞给他几块巧克力，嘱咐好及时复查巩固，就一脸严肃地放他出院了。
谢酌的后颈又贴上了医用的阻隔贴。不过这次是掩盖标记的痕迹。
幸好接下来一周大降温，穿高领点的衣服也合适。
殷晟开车把他送回了宿舍，一路无话，除了临走时随手给他戴上了冲锋衣兜帽之外，完全恢复了那种高冷的感觉，好像之前的试探都收了回去。
这让谢酌放松了些警惕，又掩耳盗铃地觉得可以一直这样拉锯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大佬好像特别忙，偶尔上线也是匆匆，直到周四晚上才抽出空来，两人终于要开始那个拖了又拖的隐藏任务。
谢酌的弓箭手同样没怎么玩，装备还是老样子。他看一眼旁边的三刀战士，小声地问咒术师：“这货怎么也在这？”
说好了跟他一起做任务，可不兴抢的啊。
苏白河抽了抽嘴角：“我能听到！”
这周他一直没逮着谢酌上线。苏白河怀疑那天姓殷的在他走之后下手了，毕竟孤A寡O的，后面还双双玩消失，然而殷晟这几天一直没理他，苏白河抓心挠肝，觉得还是亲自来确认一眼。
……不过要是真有什么，他大概率也不敢搅和就是了。
大不了就当看兄弟八卦。苏白河理直气壮：“当初能发现这条支线还有我的功劳！”
谢酌眨巴下眼睛：“怎么说？”
苏白河拿刀一指殷晟：“当初他从《神谕试炼》本里拿到的任务道具。同一个Boss我没出，就想跟着他看看怎么个事，结果稀里糊涂地到某一环，突然就变成双人的了。”
谢酌：“然后呢？”
“然后就没过呗！回退到一开始了。”苏白河把刀尖杵在地上，脱手转圈又重新抄住，说话间抬抬下巴，“后来他自己去，发现进入神殿后跟之前不一样，直接放弃了，非要做那个狗屎双人支线。”
殷晟：“……”
殷晟看着谢酌的眼睛，解释道：“双人神殿支线的内容钻了安全协议的漏洞，与游戏内的其他任务风格不同，我觉得是个不该放过的线索。”
咦？
谢酌不由得瞧了眼没露出意外神色的苏白河，顿时明白他也是可以讨论游戏秘辛的“内人”。
知道爽哥就是殷晟之后，谢酌后来也联想到了原著的一个双人隐藏任务剧情，同样是由殷晟从《神谕试炼》这个单人本中触发。不过涉及安全问题，这就很奇异了。
网游怎么不安全，光敏性癫痫警告？
谢酌靠近咒术师的耳朵，脚尖微踮起，小小声：“……你原本应该是跟谢疏辞一起做这个的。”
殷晟低眸看他，神色莫名。
谢酌勾了勾手指，“任务发来，我瞅瞅。”
-
没有什么任务，是个很小的钱币类道具，正反两面均有类似人像的浮雕，磨灭得完全看不清楚，外圈如蟒蛇般的细腻花纹倒是意外的精致完整。
【褪色银币】
物品类型：任务关键道具（不可摧毁/不可交易）
锈银镇曾经流通的地方性旧货币，因国王推行统一的新币制而被废弃。
谢酌看完简单的描述，有些疑惑。原著这里的重点在于两个角色的互动而不是任务内容，不过“锈银镇”这个地名他有印象，然而银币道具却是闻所未闻。
谢酌有预感，又是某种似是而非的剧情。
小镇地点就在东南陆，几人从最近的传送阵赶过去，随便找一个NPC出示银币，就触发了特殊对话。
驿站老板正在对着马车的车轮子敲敲打打，看到这枚边缘布满黑锈的破钱，摆了摆手，让他们去找镇上的收藏家。
殷晟把自己接到的任务文案界面拖出来给他看，上面确实标注着“隐藏任务”。
不过谢酌还是有些不明所以。
虽然NPC说得是“你们”，但他并没有从系统层面收到提示。
苏白河解释道：“你跟着就是了。”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多余似的，溜溜达达，跟谢酌并排走在后面：“前面确实都是单人流程，但你最好跟紧了，说不定哪一环就要判定分支。”
殷晟暗啧一声，有点想叫他滚。
“我来试试有没有三个人版本的支线嘛，说不定呢？”苏白河对殷晟冰冷的眼神不痛不痒，反正这人一直就是这种想冻死全世界的狗德行。他很是操心地对谢酌说：“这一系列前置任务都有时限，而且每次内容都不太相同，所以也不好详细说给你，不过好在失败后的惩罚也不重，就是任务被封印几天，然后重新开始。”
“那……所谓有安全漏洞的任务大概是怎样的？”谢酌很好奇。
“感官去统调。”从收藏家那领到新任务，殷晟驾轻就熟地往锈银镇的教堂走去，闻言答道，“或者感官静默。”
“什么意思？”谢酌茫然。
殷晟正要开口，苏白河接过了话：“得了，你那一套专业术语少说。上次还是我给梁量又讲了一遍他才听懂的。”
殷晟：“……”
谢酌看着大佬难得吃瘪的表情，偷笑。
苏白河一脸“我就知道”地转向谢酌：“游戏内的全息感知生成，除了没有痛觉，其他基本是符合现实逻辑的，对吧？”
“比如拿起一把刀，你的手会感觉到刀柄的摩擦和刀的重量——当然，游戏里对重量等感觉有所调整。同时，你的眼睛会看到刀的形态，看到刀柄在自己手里，包括你使用刀时发出的声音、触觉回馈。这一切都跟现实差不多，而你的大脑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谢酌摸了摸背上的“鸣缨”，下意识地：“对啊。”
“这就叫做感官统调。然而实际上，感官不统一才是“常态”。”
殷晟似乎很想反驳点什么，但是看到谢酌恍然大悟的神色，还是闭嘴了。
“全息的作用逻辑，跟以往的计算机领域有根本差别。”苏白河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比如视觉，它并没有生成一个客观的计算机软件模型，通过屏幕可视化，然后真的让你用视网膜去观察。全息是对人的视觉脑区输入电信号。这几种感官信号能够相互协调统一，其实是非常复杂的技术。”
“啊……”好像确实是这样，谢酌对接下来的东西隐隐有所预感，提前开始震惊。
他之前很单纯就是觉得游戏好玩爱玩，能思考到全息技术有些超世代这一层已经自认很不错了，从没有深想过这种细节。
苏白河的狐狸眼眯了眯：“在全息里，你的触觉、听觉、视觉，游戏里最重要的三样感知，其实完全可以两两相悖。你‘看’到你在地上走，但是体感是在天上飞。再或者，直接从大脑层面体验致盲致聋，丧失触觉。这些在理论上都有可能发生。”
“卧槽，”谢酌反应很快，“Meta元素？”
苏白河对传统平台的电子游戏其实不是特别了解，谢酌大概给他解释了下。
Meta设计是一种打破虚拟与现实界限的游戏创作手法，比如角色/系统突破游戏框架，直接与“三次元的玩家”对话或博弈交锋，也可能会通过存档篡改、界面崩溃、模拟系统病毒等手法模糊游戏与外界的边界。
“直接作用于感官的话，”谢酌努力思考着，“类似于游戏给电脑黑屏？关掉玩家的音箱？播放与画面不对应的音轨？”
“咦？”苏白河赞赏道，“很生动啊。”
“这就说得通了。”在传统键盘游戏领域，Meta虽然略显出格，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常见的设计，哪怕打破了第四面墙，直接作用于“外界”，也最多是像病毒一样把电脑重启，弄点循环窗口什么的，总不能真的跑出屏幕来给玩家一拳。
不过，同样的设计思路，挪用到直接作用于人体感官的全息……
安全协议漏洞什么的……谢酌细思极恐，快速联想到一系列科幻影视作品。
“这游戏不会能直接改写我的想法吧？！”
殷晟正在解教堂的蜡烛谜题，注意力却一直放了一半在他身上，只是没想到这人的小脑袋瓜已经分分钟跑到黑客帝国去了，不由转过头来，挑眉道：“目前还不具备这种功能。”
“——以后也不会。”苏白河黑线，他也没料到谢酌脑洞这么大，“放心好了，硬件本身就有许多种保障手段，软件层面绝对无法突破。真要这么不安全，我们就该直接报警，而不是继续尝试做任务了。”
苏白河打了个响指，自信道：“就像电脑游戏没法让你的键盘漏电一样，全息游戏也没法越过头盔的安全封锁。”
“呵呵，愚蠢的人类。”祷告台上跪着的佝偻NPC幽幽地说。
苏白河：“……”
谢酌：“……”
殷晟：“……”
谢酌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他……应该不是在接我们的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