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贺：“……”

可是你这张明显怒火中烧但又刻意克制的脸真的很没有说服力哎。

慈贺叼着棒棒糖心不在焉，“好。”

就在牧朝生想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轻声的惊呼。

“天呢！真的是你！”

慈贺回头看去。

慈贺：“你是？”

朝着慈贺跑来的柏杨：“……”

柏杨本身就是个容易害羞的性格，这下直接红着脸站起了桩，“我……”

好在慈贺没让他尴尬太久。

他眯了眯眼睛，“哦，是你啊。”

一旁的牧朝生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了两人之间。

他大概是笑着看着柏杨，但开口却是在问慈贺，“这位是？”

慈贺卡了壳。

……我怎么知道。

慈贺：“前几天碰到过的，熟人。”

边说边心虚地看了柏杨一眼。

柏杨并未注意到慈贺的迟疑，心下只对于慈贺“熟人”的说法十分感动。

他揉了揉红了的耳朵尖，“上次见面太仓促，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柏杨，你……”

慈贺怕麻烦，不爱自我介绍，也不爱广结善缘——尤其是玩家。

但或许是因为刚结束了副本任务，他现在的心情显然是好得不能再好，摆了摆手颇为愉悦，“慈贺。”

柏杨笑了一下，又看向牧朝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柏杨的笑容便慢慢地凝固到了脸上。

……啊。

这位的表情……怎么有点瘆人呢。

柏杨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最终还是认为自己不能厚此薄彼。

他坚定地开口问道：“那这位先生是……？”

牧朝生没说话。

半晌，居然还是忍耐不了突如其来的沉默的慈贺替他开口回答了。

“他叫牧朝生。”说完才偏过头，装模作样地向牧朝生低声询问，“能说吧？”

牧朝生“嗯”了声。

“牧？”柏杨一愣。

慈贺腰上的伤口还有点疼。

他伸手拽了拽腰带，随口问道：“怎么，这姓很特殊吗？”

柏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没有，没有。”他连忙摇头，“就是想到了现世。在我们那行，‘牧’这个姓挺出名的。”

“你们那行？你们哪行？”

慈贺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猛然抬头，神色蓦地变得不那么友善了，“柏杨？我想起你了，你是那个……”污蔑我天罚者编号的那个。

慈贺态度的转变让柏杨一时有点慌张。

这……脸色不好的人，怎么突然从一个变成两个了？

“就……我们道士那行啊。”柏杨思索良久，试探性地开口，“慈先生，我们是现世见过吗？”

慈贺垮着脸。

但还没等他唇枪舌剑，牧朝生已经先一步笑道：“没有。他没有见过你。”

牧朝生这话说得有点冷硬，但迟钝如柏杨，他显然是大松了口气。

“哦哦没见过，呼，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在什么地方惹到慈先生了。没有就好……”

“不，也不是完全没惹到。”

慈贺硬邦邦道，他手一伸，“对了，你上次调出来的那个‘高危NPC排行榜’，再调出来给我看看。”

他这话刚说完就感觉到自己另外的手腕一紧——

慈贺低头看去。

嗯？这人怎么还没松开手？

柏杨虽然疑惑于这个要求，但想到上次慈贺似乎对这个榜单就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他还是虹膜认证登入，把排行榜调出来，又把屏幕凑了过去。

“在这里呢。”

慈贺废了老鼻子劲也挣脱不开牧朝生的铁钳。

他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再管，开始一目十行地看榜单——

但哪需要一目十行。

第一行就是他呢。

高居榜首，断层第一，人气居高不下。

慈贺两眼一黑。

他缓了一会儿，给自己鼓了鼓气，往下翻评论。

最新评论。

【8099867225L：一片蓝叶子：抱歉911号天罚者，虽然你很好但是我……+1。】

这个ID。

慈贺看了只一眼，更是两眼连环一黑，气急败坏怒火中烧。

兰、叶！就是你！

你！你你！你为什么要来败坏我的名声！你明明！我明明！

慈贺有气无力地把柏杨的屏幕推走了。

不看了。

费力不讨好了。这辈子再也不看了。

这时候牧朝生把自己的指环凑了过来。

他的神情看上去十分认真，甚至是十分严肃，像他医生人格上线的时候一样严肃。

“为什么不看我的？”

慈贺听见牧朝生这么问。

当然，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见他这么说了。

这么匪夷所思的话。

慈贺：“？”

牧朝生的神情极为阴郁，说出的话也是极为不容置辩。

他把屏幕往慈贺眼前杵，“看我的。”

慈贺笑得很吃力。

他决绝地把放在“榜一911号天罚者”的排行榜界面的屏幕推开，“谢谢，真的不用了。”

牧朝生有点不高兴。

他阴沉沉地看了慈贺一会儿，收回了指环。

柏杨看见这两位的互动，大气不敢喘。

“那个……二位，”他徘徊了好一阵，“我们要不先回休息室？”

牧朝生对此不置可否。

他没表情的时候也是一双笑眼，看了慈贺一眼，一副全凭慈贺意思好说话的样子。

慈贺在万众瞩目之下挠了挠头，“啊，休息室。”

……我去个屁的休息室。我有那玩意儿吗我。

死马当活马医。

慈贺哈哈一笑，“朝生，咱们这么熟了，不领我去你休息室坐坐？”

最终，故事以三人拘谨地面对面坐在牧朝生休息室的椅子上告终。

就在柏杨绞尽脑汁如何巧妙打开话题之时，门“咚咚咚”响了三声。

“柏杨？你在这里吗？刚才敲你的房门你没在，玉然说看到你进了这里。你在吗？”

柏杨逃脱了苦海，连忙应声，“哦，我在的！”

随后又转头问牧朝生，“我的朋友，隋秀，可以进吗？”

牧朝生的心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莫名其妙转晴了。

此时的他看上去很自如，也很愉悦，具体体现在对所有合理的不合理的请求都有求必应上，“嗯，随便进。”

隋秀得了应允进了屋。

玩家休息室的构造和装饰大同小异。

正常来说进了《Escape》，刀横在脖子上，鲜少有玩家愿意在装扮小屋上下功夫，囫囵着能睡个觉就够了。

但显然牧朝生的休息室并不符合这个定律。

房间里的物件基本被换了个遍，从布艺沙发到简陋的睡眠胶囊，齐刷刷被换成了一整套紫檀木家具，甚至十分闲情雅致地添了一套雕刻繁琐的茶桌、书桌和书架。

由于《Escape》和现世完全隔绝，书架上自然是没有书的，如今大约只能称为柜格，搁了些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儿。

书桌上摆着一瓷瓶近乎鲜红的朱砂梅。

隋秀动动鼻子，不见外地啧啧称奇。

“这梅花是副本里顺出来的？会凋谢吗？好漂亮——嗯，还挺香。”

牧朝生面上没有表情，但看上去却像是更高兴了一些。

“不是，从外面带来的。”他道，“随着游戏时间静止了，不会凋谢。确实是很漂亮。”

慈贺垂着眼皮，半倚半靠在沙发背上，不一会儿，迷迷糊糊一歪，又晕倒在个什么硌人的地方。

他懒得动，象征性地挪了挪，将就着闭上眼。

牧朝生的休息室收拾得确实是不错。

他一进来就倍感宾至如归，舒坦得直打盹儿。

就在慈贺意识朦朦胧胧，睡意盎然之际。

“诶？慈贺？你也在这儿呢？这么巧啊！”

隋秀嘹亮的一嗓子把他嚎回了人间。

慈贺缓缓瞪起双眼。

偏偏这人隋秀眼大无用，乐呵傻笑了一声，“这感情热闹。没事，人多好啊，还都是熟人，这更好。”

牧朝生抬手把慈贺的脑袋按回了自己的肩膀上。

柏杨瞧着这俩人的互动，福至心灵，连忙朝隋秀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嘘——小点声，慈先生睡觉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隋秀紧急捂上了嘴。

“哦，哦，抱歉。”她轻手轻脚坐到了沙发上，“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这不是快下本子了吗，我兑了张组队道具，寻思着你、我、玉然，我们仨组队一起。”

半睡眠状态的慈贺还存有那么一点意识，算是还能听见个响儿。

模模糊糊地听见了点“……牧朝生？”“一起……”“……一根筷子一下子就折断，一把筷子……”之类的闲言碎语。

……乱七八糟的。

这都什么和什么。

慈贺这一觉睡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从美梦中苏醒，闭着眼翻身下床，想要靠着肌肉记忆踢踏进洗漱间，却“铛”一声撞到墙的时候，他这才真正意识回笼。

……不对。

他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扩散。

这是哪？

“醒了？”

不远处传来一道人声，紧接着是转动灯光旋钮的声音。

被猝不及防的灯光一照，慈贺瞳孔一缩，不适地闭了闭眼。

“关月寻？”他语气不算很好，“我怎么在你这儿？”

关月寻看见他这赖吱吱的死出就来气。

“倒打一耙伤天害理。我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你不接，害得我披着隐身服去玩家休息室逮你的事儿你是一字不提啊。”

慈贺自然是对此毫无印象，一顿。

他摸出了回舟芥换衣服的时候揣口袋里的老年机，“哦，前几天你一直给我拨电话，我给调成静音，忘解开了。”

关月寻冷冷一笑。

慈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了抬头。

“不过，你直接把我从玩家休息室传送出来的？凭空大变活人，没把别人吓着？”

“我可和你这种行事乖张、自由散漫、毫无组织、毫无纪律的人不一样。”

关月寻绷着一张脸，冷笑骂道，“我可是在门口蹲了六个点儿，蹲到凌晨，趁着你那位玩家朋友洗澡的空当才把你偷出来的。”

慈贺：“……”

慈贺：“挺光荣的。”

关月寻不理他。

“反正穿着隐身服，没人看见。”他道，“不过你那朋友到底什么毛病？由着你躺在他肩膀上睡一下午，不说我都要以为他其实已经是死了，岿然不动。”

慈贺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恍然大悟。

“怪不得呢，我说怎么脖子怎么像是要散架了。”

关月寻纳罕地一看他。

……嗯？这人洁癖的毛病好了？这也能忍？

慈贺对此毫无察觉。

他站起身，双手叉腰，专心致志地开始做起绕颈运动。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关月寻看得头疼。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他道，“哦，对了，这段时间你的任务排期很松宽，四舍五入一下，能有一个周的……”

“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

可还没等慈贺数完第四个八拍。

忽然一阵要闪瞎眼的白光闪过。

关月寻下意识躲开了，半晌，才不适地眨巴着眼转回头。

关月寻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眼前，短暂的一怔，旋即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

大白天的。

见鬼了？妈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