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岁记挂着这件事,早早的就起了,调试着自己前两天炼制的自动发热炉,时不时小心翼翼的透过门缝观察那个“障碍物”,时刻保持警戒。
太阳逐渐散发出灼热的温度,秋末的中午才有这样的温度。躺着“障碍物”的房间传出几分响动,献岁连忙贴近门缝,握紧手中的弩。
赵隼正靠坐在榻上,弓着背,嘴角又是鲜红的鲜血,好似柔弱的不能动。阵法外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剑,献岁看见他只是扫过一眼,并没有动歪心思的样子。
献岁正思索着,忽然跟赵隼的眼睛对上。
对视间,赵隼勾唇,冲淡了墨绿眸色的危险感,温和道:“是你救了我吗?”
啊啊啊啊啊!被发现了。
献岁推开门,嗯了声。
赵隼肩颈放松的往后靠,仿佛卸下了所有防备:“多谢道友。道友是如何救下我的,那群妖对我穷追不舍,我是不是给道友添了很多麻烦。”
这,这我要怎么回答,没有妖追,但有我踢哇!
献岁绷着脸道:“没有,我是在寂月崖……捡到你的,周围没有其他妖。”
“是吗,没有给道友添麻烦真是太好了。”赵隼直勾勾的盯着献岁。
“不用客气。”献岁依旧警惕,脑海里思索着墨绿色瞳孔的,会是什么妖,他收的好干净,一点本体特征都没有。
献岁紧绷的肩颈,握住的弩,和不愿多言的模样映在赵隼眼里。
赵隼蹙起眉头,主动道出伤势渊源:“我自幼被当成妖奴豢养,前段时间九死一生为主人家寻来了不可多得的宝物,以此交换解除奴印,却不曾想他们……”
赵隼话语中断,不住地咳。
他怎么捂着侧腰咳凑啊,那里是我踢到的地方。
献岁有点急,但不知道干什么,一时之间只干站着。
“道友可否借我一方手帕。”赵隼掌心染着血。
献岁立刻去柜子里翻找着,拿了一个之前猎的毒鼬皮,在阵法外扔给他。
“实在是多谢道友的救命之恩。”他对献岁微微一笑,轻飘飘的毒鼬皮拿起又无力的落下,反复了三次才成功,血迹有点干了,他试图调动灵力润一些。
您别动!
“我来吧。”献岁把弩挂到腰后,上前一步,隐蔽的的解开阵法,灵力化水,让毒鼬皮变湿润,交代道:“我捡到你时你的经脉尽断,蚁母已经帮你全部接好了,但是经脉的连接是慢慢恢复的,要好好休养。”
赵隼又笑的很好看的盯着她,不习惯看人眼睛的献岁也弯唇笑笑,侧身坐在椅子上,避开他的视线。
赵隼擦净手心和嘴角,把毒鼬皮叠方正放到床榻边,捂着侧腰,眉头微皱但语气恳切道:“那我这段时间要多靠道友的照顾了,之后定会报答道友的,在下赵隼,不知道友姓名。”
其实知道他的伤势与自己无关之后,献岁就不想管他了,只等他醒来就别过,但他这样说,而且,她踢的,真的很疼吗?!
献岁心虚的顺着他的话道:“我叫献岁。你在这里好好养伤,都是应该的谈不上报答。我有事,就先出去了。”
说完献岁便看似慢条斯理,实则脚步飞快的出门了。
献岁很贴心,记得他动用不了灵力,还在门上加了一道限入不限出的保护罩。
赵隼目光沉静的看着她飞快消失的身影和半合上的门。半响,撑不住身上的疼痛闭上眼半昏了过去。
其实昨夜他便醒过一次。
五脏六腑一次又一次撕裂般的疼痛和危机感让他清醒过来。
寸断的经脉让他无法动弹,映入眼帘的防御阵法有几分唬人,但周围粗制的摆件,桌上的野花,和那把剑晃晃的试探,都让他放下心来。
第二天确实如他所想,即使疼痛麻痹他的五感,他也能听见那小妖是如何蹑手蹑脚的躲在门后偷窥他的反应。
他如她所愿忽视了那把剑,通过她的考验,她应该是满意的,但怎么还不出面。
赵隼索性直视她,他看见那个很弱的小妖突然僵硬,她可能没注意到,她的耳朵一下就竖起来了,同手同脚的走出来。
不过是一个连耳朵都收不起来的小妖。
赵隼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十分友善,不仅不计较她踢伤自己,还把自己如此境况的原因如实相告,理所应当的被留下了。
另一边,那个很弱的小妖几拳打碎了一块九尺高的巨石,然后将小石块捏成粉末来缓解内心的尴尬。
献岁真的想挖出一个地缝出来,她本来想说既然他醒了,便就此别过的。
毕竟她只是踢他了一下,却治好了大伤,其实不欠他什么对吧,但怎么就那么心虚呢,还就留下了,还要照顾他。
而且寂月境里能口吐人言的妖不多,加上种族群体的排外,献岁很少和其他妖接触,她更喜欢探索寂月境,走遍寂月境的每一个角落,顶多就是逗一逗还没开通灵智不会说话的小妖玩儿。
乍一和妖接触,还是一个这么能言善道的妖,然后以后还要照顾他,接触很多,献岁想想有点难受。
献岁有些自闭,她把被自己打落的乱七八糟的石块堆在一起,坐在树下,手上拿着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先去找今天的目标白参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熟悉寂月境的献岁熟练的躲开溶洞里的炎蛇,很快就摘取了白参。
她下意识的回到二号洞穴。头一次很忙的收拾起洞穴,这个摆那里,那个摆这里,洞穴的整个布局大变。
可再怎么拖延,到日落西山的时候也收拾好了。
献岁叹气,挑了些效用温和的灵植,顶着赤红的夕阳往一号洞穴去。
一路上,献岁看见小花碰一碰闻一闻,发现笔直的树枝拿起来比划一番,到一号洞穴花费的时间,比那天背着赵隼花的还多。
嗯,多夸夸他就好了。
献岁曾经到处探索的时候“路过”过黑熊精的族群。
两个初相识的熊对坐着,你一句我一句,耳尖的弧度都被彼此夸成一朵花了,两熊都越来越高兴。
这么做肯定没错。
想出来如何跟人交流的献岁心头一下轻松了。
将树枝放在门外,门半开的样子和献岁出门时一模一样。
天边还有一些橙红色的余晖,洞穴里也被昏黄的石灯浸润着。
赵隼却没在榻上,而是坐在石凳上,撑着手闭上眼睛好像睡着了。
柔光照在他的面颊上,显得更加面如冠玉,浓密的睫毛垂下,在脸上压出一片阴翳。
洞穴还是和之前一样,但好像又有些不同。石桌上瓶子里的花变得错落有致,更顺眼了几分,她炼制的用处不大,又舍不得丢的各种东西被摆放整齐。
因为忙着过冬准备,这地方献岁有段时间没来过了,昨天匆匆来这儿,除了床榻,其他地方的灰尘积了一层又一层,现在也整洁一新。空气清新了很多。
献岁把带来的食物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刚收拾出来的空隙瞬间又被铺满。
赵隼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坐在石凳上抬头看向献岁:“献道友,你回来啦。”
献岁又开始紧张了,她应声道:“嗯。”
手无意识的摆弄着桌子上的东西,视线在赵隼和别处之间转来转去,疯狂组织夸他的措辞,收拾的干净又整洁,真是个勤快又好心的妖。
献岁准备开口了,她摆好一个标准的微笑,抬头看赵隼,却发现,很爱盯着妖看的赵隼对她笑一笑后视线落在她身后。
献岁的视线顺着他的眼神落在桌子上原分不动的剑上。所有东西都被他摆放整齐后,这把剑鞘挂在墙上,剑身斜放在桌上的剑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献岁耳根发烫,他,他这是发现她在试探他了吗。
赵隼轻叹一声:“献道友,没想到不能使用灵力后我这般没用,我本想把他挂在墙上,却不曾想怎么都抬不动。”
赵隼面如白纸,既是病重,也像是极受打击。
献岁面如红纸,她是想试探他把那把剑当陷阱放着,万一阵法对他无用,不能真给他送上武器吧,她就,加了很多道增重诀,寂月境力气最大的蠊象来了估计都拿不动。
赵隼如此信任她,一点都没怀疑她,还帮她打扫洞穴,她却……
献岁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这把剑原本就是装饰,我喜欢桌子上都是东西,就专门这样放的,还加重了很多,这样不容易碰掉,别说你受这么重的伤了,连我也拿不动的……”
献岁语无伦次的解释了一大通,却发现赵隼看着更难过了,声音越来越小。
“原来献道友喜欢摆满桌子啊。”
一瞬间,献岁决定刻薄一点,她说:“不是,你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