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依旧沉浸于一片声色犬马地奢靡氛围之中,歌舞升平之景如旧,全然不见危机迫近之态。
拓跋厉仿佛置身事外,近来状况愈发堪忧,时而清醒如常,时而陷入疯癫,举止怪诞。
当下,陈国尚有战斗实力的仅余阿蚩枭一人,拓跋厉恨不能将阿蚩枭劈成几瓣来用,但有时又沉溺于欢愉之中,丝毫对陈国的安危与存亡全然不在意。
且他对拓跋婉儿的婚事表现得格外上心,事无巨细皆亲自过问,好似世间只有这么一桩婚事,对如今的危机局势抛诸脑后。
恒峥自入陈国上京以来,心思缜密,行事谨慎。
经过这段时间的经营与打探,恒峥已然将陈国上层官宦圈摸透,那些达官显贵间的利益纠葛皆被他熟知。
恒峥三不五时受邀参加一些宴请,他作为公主的未婚夫,在这些场合里,既不会因身份而低人一等,也不会过于张扬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恰到好处地分寸,为他在错综复杂地陈国官宦圈中各方运作提供极大方便。
距拓跋婉儿大婚的日子不足十日,盛军已经攻至施承一带,距离上京城不过咫尺之遥。
恒峥耐着性子在拓跋厉跟前虚与委蛇,周旋应对,在此过程中,他意外发觉了拓跋厉一个极为独特且毛骨悚然地饮食习惯。
拓跋厉竟喜生食,时常食用未经烹煮得生肉,更令人胆寒的是,这家伙竟变态到会饮用人血,每每饮过人血后,拓跋厉便如脱胎换骨般容光焕发,好似服用了还魂丹那般,恒峥由此断定拓跋厉应是患有某种不可言说地病症,这病能侵蚀他的神智,致使他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据传拓跋厉的母族乃是神秘地巫族,恐怕拓跋厉的这些怪异举止与病状跟巫族秘术,或某种特殊血脉脱不了干系。
不过一国之君时而疯癫的状态,对恒峥与拓跋婉儿来说,无疑是十分有利地,这些日子以来,恒峥通过运转已与上京城门守军搭上关系,待盛军攻城那日,他便能里应外合,助盛军长驱直入,扭转局面,一举将拓跋厉拿下。
当柳念于蓬城收到前方传回的捷报时,神色一片淡然,此等战果,是在她意料之中,如今便要乘胜追击拿下上京。
柳念与褚之意早已筹划好赶往前线的事宜,此番接到战报后便即刻启程。
且说回那常从事,自他从陈国回来又将粮草运送至蓬城营地后,便如石沉大海,魏怀民几番都打探不到他的消息。魏怀民心中忧虑加重,暗自揣测常从事莫不是在返程途中遭遇了什么不测。
思来想去,魏怀民实在放心不下,便专门传了一封急讯至严曾处,询问常从事详情。
严曾收到传讯后,只提笔简单回了句:此人已被我扣下,待战事平息后再行议处。
魏怀民手持回信,看着那寥寥数语,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详预感,这常从事应是犯下了大罪,但自己作为霍州刺史,不可随意离开辖区前往千里之外,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日后再议。
严曾这边为何扣下常从事,自然是他通过柳念知晓了常从事的细作身份,这等人物在如此时期必然不能让其来去自如,且严曾还得知常从事暗中给陈国送去火药,尽管是配方残缺不全,威力大打折扣,但在严曾这儿,此等行径已然威胁到盛军的安危,足以让常从事死上个百次了。
终于是到了拓跋婉儿与恒峥大婚的前夜,这个喜庆之日的同时,盛军汹涌而至,兵临上京城下。
此时的拓跋厉正半昏半醒地躺在由白玉精雕而成的寝塌之上,四周华丽地帷幔随夜风轻轻荡起,却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雾瘴。
一名侍从神色慌张、脚步匆匆跑进寝殿,将盛军动向通报于拓跋厉。
然而,榻上那位至高无上地君王听罢此消息后,只微微动了动眼皮,眸中一片混沌,随后竟发出一阵狂笑,在那笑声中,夹杂几分癫狂,几分不甘,又似无奈与嘲讽,边笑边大声道。
“朕的江山固若金汤,历经无数风雨而不倒,盛贼怎会轻易打进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在寝殿回荡,久久不散,侍从默然候在榻边,眼神是不是瞟向皇帝,只见拓跋厉的面色因狂笑而变得潮红,额上青筋凸起,模样甚是骇人,侍从内心惊恐,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时间拨回到五日前,柳念与褚之意二人顺利追上盛军的大部队,会和之后,旋即便与严曾等一众将领商讨下一步攻打上京的策略。
上京,这场漫长战事的最终决战,在此紧要关头,阿蚩枭心急如焚赶回上京,肩负起护城重任。
柳念虽与阿蚩枭无甚交集,但恒峥是因阿蚩枭坠崖,误入上京的这段过往,令她难以忘怀。
碰上这么个关键人物,柳念心里头竟莫名涌起兴奋劲儿,她暗自思忖,定要好生“招待”这位名将一番。
在商讨战事过程中,柳念面色凝重,将自己的作战计划与大伙儿和盘托出。
“末将以为,此役可采取心理战与火药震慑相结合之策。首先,以围城之法为根基,派遣主力队伍将上京的四门封锁,断其与外界的一切联络,使其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其次,利用火药,打击敌军的水源补给线,令其饮用水源枯竭,粮草不济,从而在心理上给他们造成巨大的压力。再者,设法与城内的暗线取得联系,挑选精锐之师,趁着夜色潜入城中,携带火药直捣敌军指挥中枢及重要建筑,将其一举摧毁,打乱敌军的部署与节奏。最后,在心理层面进行全面瓦解,散布谣言,动摇守城军的军心,使其士气崩溃,无心恋战。若时机成熟,还可利用火药制造出‘天降烈焰’的震撼假象,营造出一种天命归于我盛国的氛围,让敌军不战而屈。”
柳念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地阐述着自己的计划,言辞间尽显果敢与睿智。
严曾听闻此言,眸中尽是惊喜与赞叹,他原本计划亦是封锁上京,通过长期包围之法切断敌军补给,这与柳念的想法不谋而合。
而柳念所提及得派军潜入上京制造恐慌、营造天命氛围等策略,如同一把锁匙打通严曾的任督二脉,让他豁然开朗。
当下,严曾不再犹豫,一拍桌案便同意此计划。
计划既定,接着便是推进实施,盛军迅速行动起来,兵分两路,一路在各要道布下防线,阻截从陈国各地赶来支援上京的陈军;另一路日夜兼程,急行军至上京,在最短时间内对上京形成包围。
回到此时,上京城内已夜色如墨,似一块巨大地黑色绸缎,沉沉笼罩着整座城池,然而,城中的百姓们却睡得不甚安稳。
白日里,拓跋婉儿便被一众宫人、仪仗簇拥着接入宫中待嫁,场面之大,尽显皇家威严。
反观南宫公主府内,却是一片静寂中透着几分诡异地氛围,原本应该在府中的驸马爷恒峥竟不见踪影。
实际上,此时的恒峥正身处在陈国的伯恩候府之中。他与伯恩候萧山正紧锣密鼓地整军,准备奔赴宫门。
萧山此人,乃汉人出身,当年拓跋尊在位之时,赐予他伯恩候的爵位,如今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两鬓染上斑斑白发,却仍旧精神矍铄。
在拓跋厉掌权之后,萧山的地位却急转直下,拓跋厉对他颇多猜忌,认为他身为汉人,难以真心归附,故而对他百般冷落,诸多赏识皆与他无缘。
萧山本就对拓跋厉那严酷暴虐,横征暴敛的统治方式心怀不满,多次上奏直谏,言辞恳切地反对他的种种政策,甚至在背地里愤愤不平地咒骂拓跋厉。
若非萧山是拓跋尊亲封得唯一侯爵,往日有着深厚功绩,拓跋厉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将他剁了喂狗,以泄心头之愤。
后来,拓跋厉更是变本加厉,逐渐夺取萧山手中权力,在朝堂上将他架空,使他成为一个有名无实地闲散人士。
不?仅如此,拓跋厉还强娶了萧山的孙女进宫,肆意侮辱萧山家的儿郎们,将萧山的尊严践踏得一文不值。萧山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将这份仇恨深埋心底。
恒峥正是察觉到了萧山心中的愤恨,有意去拉拢他,而今兵临城下,局势已然明朗,萧山深知这是改变命运的绝佳时机,便毅然决然地带着自家的儿孙与恒峥一拍即合,决定先一步杀进皇宫,推翻拓跋厉的残暴统治。
与此同时,城外的严曾与柳念率领着大部队,已然将上京城围困多时,四处的城门皆有将士严阵以待,把守得密不透风,仿佛连一只鸟都难以飞出。
期间阿蚩枭一心想要破城而出,为陈军打开一条突围之路,他率自己的精卫,从东门用绳索滑下城墙,打算与严曾正面交锋,一决高下。
阿蚩枭此人生得虎背熊腰,往那儿一站,块头比旁人大了好几圈,令人望而生畏。
柳念看着严曾那略显苍老地面容,心中泛起担忧,这阿蚩枭勇猛异常,她生怕严曾在对阵时会吃亏,便有意阻拦其上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