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在一楼,出门是长长的走廊,连通着半山腰的花园。
方沅沿着走廊往花园的方向走,拐角处撞上一群人,避开的同时,和迎面来的女人对上了视线。
几乎是看见方沅的一瞬间,周菀的细长的眉毛就紧紧皱了起来,表情很不好看。
方沅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错愕片刻,马上又像不认识似地移开了眼,等待脚步声远去。
走廊很快只剩方沅一个人,他表情比刚才冷了几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压下情绪,才重新迈开脚步。
花园内,斯倩靠在护栏边抽烟。
方沅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声,“斯倩姐。”
斯倩看过来,夹着细长女士烟的右手垂下,“还没和你说杀青大吉。”
“谢谢斯倩姐。”方沅后腰靠在大理石护栏上,因为喝醉,笑得张扬,“我还欠了你好多句谢谢。”
“谢什么?”
“谢你这段时间帮了我很多。”
“不用,我没做什么。”
开机那天承的情,方沅一直没忘,拍戏时她也没少指点过方沅,能这么顺利拍完这部戏,她和董星朗的关照功不可没。
除此之外……
方沅:“剧组第一次聚餐的时候,我被周默言堵在厕所里,那次保洁也是你叫来的吧?”
斯倩意外地朝他看去。
对视中,两人都看出了某种心照不宣。
“是。”斯倩转过头,笑意一闪而过,“你第一次拍电影,有人让我多照顾你。”
斯倩也是欢颂的艺人,说到底,她也是为恒合做事。
方沅哪怕做好了准备,可听她这样说出来,心底还是没由来地有些发胀。
资本家也不是毫无人性。
“让你费心了。”
“你想多了,我不想做的事没人强迫得了我。”
意思是,之所以会帮方沅,也是出于她自愿的。
方沅看透她的面冷心热,举手轻拍自己的胸脯,“总之无以为报,以后斯倩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香烟燃尽,斯倩将烟头摁灭,“帮忙就不用了,合作很愉快,希望下次还能在同一个剧组见面。”
斯倩离开花园后,方沅转了个身,单手撑着大理石栏杆,边喝酒,边欣赏淮城的繁华夜景。
手上的酒杯见空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方沅看向来人时,以为是自己醉出了幻觉,“你怎么来了?”
郑修闻站在他身侧,将袭来的江风隔开,“在这里有应酬。”
方沅喃喃自语,“这么巧。”
“喝多了?”郑修闻从浓郁的酒气轻易判断出眼前这人的状态。
“没有。”方沅下意识反驳,可细数数今晚到底喝了多少杯以后,心虚讪笑,“好像是有点多。”
郑修闻低头靠近了他,“不是有点,是醉得不轻。”
“有味道?”
“熏死了。”郑修闻皱眉。
其实不是。
浓郁酒气中夹着一股橡木和鸢尾花香,温暖,好闻。
郑修闻直起身,“他们灌你酒?”
“不是,我自己喝的,今天是我第一部电影杀青,我高兴,所以就喝多了。”方沅醉得眼睛有点失焦,不得不晃晃脑袋,“别看我喝得多,但我酒品还行。”
不料,话音一落,郑修闻罕见地失笑出声,还摇了摇头。
“……”方沅懵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表情空白了一秒,“上次是意外。”
郑修闻挑眉,“是么?”
“什么叫四么?”方沅大着舌头,差点炸毛,“我们……不是都盖棺定论了么?”
这种话题一被提起,回忆就会在脑海里重现,郑修闻不像方沅,那晚他没喝醉,过程他都记得。
随之而来的是皮肤下折磨人的痒意,郑修闻皱了皱眉,深吸了一口气。
方沅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他是不舒服了。
就好像重新掌握了主动权,方沅也不炸毛了,歪歪头弯眼笑,“要抱抱么郑老板?”
郑修闻想起他买回来的那个狐狸花瓶。
表情一模一样。
有点狡猾,又有点自得。
郑修闻抓过他的手腕,将人拽进了怀中。
方沅手里还有没放下的高脚杯,“杯子杯子。”
郑修闻抬手把杯子拿掉。
“还有一口。”方沅抓住他的小臂不放,凑过去迅速将杯子最后一口酒喝完。
溢出的酒液在他唇边滑出一道红线,顺着修长的脖颈和滚动的喉结,没入领口的布料。
郑修闻:“啧。”
醉鬼方沅嘿嘿两声,两只手都环住了他,对着远方转移话题,“诶,那里是小望山么?”
郑修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
小望山三面环江,俯瞰整个淮城,世界级的富豪名流都在那里购置房产,曾被媒体评为一寸万金。
在那里,这座城市的名利得失和爱恨情仇不过都是一扇窗的过眼云烟。
江水奔涌,卷起纯白的波纹,春末的风尚有凉意,天上薄云遮蔽,不见晚星,只有远处藏匿在夜色中的小望山偶有零星光亮。
“我之前拍戏的时候,有个现偶剧组想去那里租房子来拍戏。”方沅艰难回忆,“打听了一下,发现光是一周的租金,把整部剧的预算全花完都不够。”
郑修闻说:“那里业主不会将房子出租,大概率只是通过高报价让想租房子的人退缩。”
有道理。
能住在那里的人,不缺那点租金。
方沅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郑修闻很自然地问他,“你感兴趣?”
“我可住不起。”方沅撇嘴,“住了也睡不着。”
这和直接睡钞票上有什么区别。
忽然郑修闻揽他的力气大了点,方沅被牢牢禁锢在他胸口前。
方沅茫然片刻,“你干嘛?”
怎料,郑修闻轻咳了声,身后的方向竟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郑总?”
郑修闻颔首,“林总。”
原来是又有人来到了花园。
看样子是郑修闻的合作伙伴。
方沅将脸埋进郑修闻的衣服里,安静如鸡。
被称为林总的人客套道:“不好意思郑总,我才留意到您在这。”
其实他刚才到这时就看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道身影,花园这么大,本着互不打扰的心态没有作声。
只是越看越觉得其中一个人是郑修闻,才多看了两眼,没想到还真是。
边想着,边不受控地观察着郑修闻怀里的人。
男人。
身高腿长的男人。
外界曾有不少人猜测郑修闻的性取向,还开过赌局下过注,若不是赌局散得早,赌男人的估计能赚个盆满钵满。
原来在应酬中一向洁身自好的人也不是真的清心寡欲,只是藏得好,小情儿从未露过脸。
男人的目光太过炯炯有神,像是窥破了什么秘密,郑修闻侧了下身,“有事?”
“没,我烟瘾犯了,出来抽一根。”林总察言观色,“我换个地方,您继续。”
“有劳。”
在合作伙伴面前倒是有修养。
等人走了,方沅从怀里探出头,苦着脸,“他不会乱说吧?”
“没看到你的脸。”
方沅回忆起《日复一日》开机那天,郑修闻在他房车上说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这会儿劲上来了,方沅的脑子宣告罢工,脱口而出,“我们在偷情?”
接触到郑修闻看过来的眼神,方沅立马怂了,“我瞎说的。”
怎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有种要名分的意思,郑修闻说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
“你的杀青宴什么时候结束?”
“不知道。”方沅脑子不清楚,“他们都醉得差不多了。”
酒劲上来后身体开始发烫,他扯了扯短T的衣领,有些烦闷,“郑修闻,我热,不想抱了。”
锁骨连着胸膛红了一片,郑修闻眼底暗了暗,没再放他回宴会厅,拉着他从花园后的走廊往到连通的电梯厅去。
方沅亦步亦趋,“去哪?”
“回家。”
回家?
“你应酬结束了么?”
醉成这样了还有心情管他的事。
郑修闻不语,按亮了负一楼按钮。
半山酒店离郑修闻家不近,方沅直接在车上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就已经在郑修闻家的沙发上了。
客厅的主灯没有开,只开了靠近地板的一圈线灯。
方沅坐起来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还没想起自己怎么上来的,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
他径直接起,尽量用听起来还算清醒的嗓音说:“你好?”
“小沅。”谢怀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我。”
方沅头更痛,有点后悔没看来电显示,“什么事?”
“听说你的第一部电影杀青了,恭喜。”
方沅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谢谢,没其他事我挂了。”
“等一下。”
果然不是单纯打来恭喜他的。
方沅气不顺地顶了下嘴角,“还有什么事么?”
“拍完这部过了瘾就可以了。”谢怀章说,“你不适合演戏,早点做其他打算,有需要可以向我开口。”
方沅倏尔想起刚才在酒店见到的周菀,心情应激般变得很差。
真巧。
血缘上的父亲,名义上的继母,一天之内全冒头了。
“我没有和你说么?”方沅仰靠在沙发上,嘲弄地笑了笑,“我是把演戏当作终身职业的,如果我活得久,现在离我退圈的日子大概还有八十年,到时候我要还有什么其他打算,再通知你。”
谢怀章那边沉默了几秒,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保持住一个长辈的包容,“小沅,你知道我什么意思,不要做得太不堪,难道你真的要毁了小逢么?”
艹。
方沅直接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抛到了另外一边的沙发上。
动作一气呵成。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正要回房间,方沅才发现茶几角落的狐狸花瓶。
是他上次买的那个。
吴叔什么时候把它挪来客厅了?
里面还插着一束天荷繁星,花叶舒展,开得正好,不过已经不是他买的那束。
昆市买的花在方沅从剧组回来过几次后就枯了,吴叔就买了新的换上,一直没让花瓶空着。
虽然吴叔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出乎意料的心细。
方沅心情欠佳地拨弄了两下花瓶里的花,自认为消化了情绪才起身光着脚往次卧走,经过走廊时踉跄一下,差点跌倒。
身侧伸来一只手将他捞起,方沅醉眼看去。
郑修闻刚洗完澡,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家居裤,眼前是轮廓分明的胸肌,慢慢收紧为劲瘦的腰,然后是线条流畅的人鱼线。
方沅正烦着,又因为体内的酒精格外焦躁,迫切需要些刺激盖过乱七八糟的情绪。
于是他直接贴了上去,手胡乱去碰男人的腹肌,等手下的肌肉变硬,他又顺着人鱼线再往下摸。
下一秒就被郑修闻攥住了手,连呼吸频率都快了很多,“乱摸什么。”
这人真是双标,平时亲亲抱抱的时候不说是乱亲乱抱,他摸两下就说是乱摸。
他内心不忿,干脆抱着郑修闻不放,连腿都挂了上去,变身树袋熊。
郑修闻反应迅速地托住他。
抱在一起也不够,方沅抬头,琥珀色的瞳孔忽亮忽暗,“郑修闻,你的渴肤症是不是会传染啊?”
被扣锅的郑修闻笑了声,没来得及辩白,旋即被怀里的人吻住了唇。
喝醉的方沅只会乱啃,郑修闻嘶了一声,抱着他跌进了主卧,反手将人压在墙上,掌心收紧,警告性地抓了抓手中的臀肉。
方沅移开脸,头抵着墙壁喘气。
今天积累的所有情绪都像乌鸦喝水里的一颗颗石头,此刻水已经溢出,被淹没了理智的方沅变得昏昏沉沉。
到底谁有皮肤饥渴,谁又是谁的阻断药。
郑修闻用大掌扣住他的后脑,曲身将脸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