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也吃完了,节目组想要的素材和效果都有了,今天录制终于打板。
嘉宾们等待节目组安排的车来接,方沅吃多了坐不住,便随便到湖边逛逛。
太阳已经彻底沉下去,仅剩的一抹橘黄被幽蓝的天空吞没。
今天是方沅第一次录综艺,除了周默言,整体下来算是一次很有趣的体验,认识了一群很友好的人,看到了很多平时看不到的风景,要不是明天还有通告,他真挺想在这座城市多留两天。
刚想好好享受离开昆市前的最后时光,身边就传来了脚步声。
方沅转头,看见周默言的瞬间,惬意顿时烟消云散。
“怎么这副表情?”周默言停在了离方沅一步之遥的位置,“怕我对你做什么吗?”
方沅不理他,继续看风景。
“我现在可不敢对你做什么。”周默言冷哼一声,“谁想得到你背后这这么一尊大佛?”
方沅心下了然。
看来周默言已经通过某种方法求证了自己和郑修闻的关系。
哪怕是这样,背后的小动作依然没少搞。
他差点笑出声,“是么?”
“今天那些就是看你不爽,忍不住而已。”周默言说得云淡风轻,“谁让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方沅至今也搞不懂他到底对自己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这会没镜头,也不用怕撕破脸,他笑容无害地嘲讽回去,“能让你不爽,那我还挺爽的。”
周默言脸上的面具被一点点撕碎,表情阴郁,“你不会以为你攀上了郑修闻,就可以在这行有恃无恐了吧?”
方沅挑眉,“我以为有恃无恐这个词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听来听去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不过是现在不敢明着对他做什么,但还是要动些小手脚,放两句狠话,来彰显自己没有输,维护可笑的脸面。
方沅实在没兴趣和他争个输赢,恰好节目组准备的车也到了,乐橙正在远处朝自己挥手。
周默言仍不死心,“你不了解郑修闻,你在他身边待不久的,你爬得越高,总有一天会摔得越惨,我等着那一天。”
方沅沉默着与他擦肩而过。
周默言转身死死盯着他的背影。
为什么眼前这个人永远这么让人厌恶?
哪怕从前学着装出一副不敢得罪他的模样,可腰却从来没有弯下去过。
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奉承周默言,巴结周默言,他指缝里漏出一点资源,所有人都要感恩戴德,凭什么他方沅就可以是那个例外?
*
次日,睡醒的郑修闻经过房门紧闭的次卧时停住了脚步。
房内窗帘紧闭,涌入的光线驱散一室昏暗,中央的床上鼓起了一团,四肢露在外面,右手从床尾垂下,腿则跑到了床头去。
非常差的睡姿。
郑修闻走到床边,俯身掀开被子的一角。
映入眼帘是白皙如瓷的一张脸,两颊因为闷在被子里憋得染上薄红,呼吸匀长,看起来睡得很踏实。
睡梦中,方沅感觉有人在碰自己的脸,好不容易睁开眼,发现房间只有自己,于是换个姿势又睡了过去。
接近中午,他终于睡饱,洗漱后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找吃的,在客厅遇上从健身房出来的郑修闻有点愣神。
“你今天不去公司?”
“今天周末。”
哦对,郑修闻周末一般在家办公。
方沅朝他点点头,又看到半夜自己回来时随手放在茶几上的花束。
从昆市带回来的天荷繁星。
方沅将花拿起来,观察着花的状态,“郑修闻,你家有花瓶吗?”
“没有。”郑修闻停在他身边,垂眸看向他摆弄着的切花,“这是什么花?”
“天荷繁星,老板说是一种微型月季,我很喜欢,就买了一束。”
方沅东张西望一番。
郑修闻家这么大,几乎什么都有,居然一个花瓶都找不出来。
不过他记得这附近有家花店,那里应该有花瓶买。
等不及听郑修闻再说什么,他冲到门口换鞋,“我下去买个花瓶回来。”
砰——
郑修闻看着被关上的门,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那束花上。
有些蔫的粉白小花显得娇气又可怜,如果不是被刻意包装起来,就和路边不起眼的野花没什么区别。
二十分钟后,方沅果然带了个花瓶回来,只是……
方沅捧着花瓶,不太好意思地说:“花店老板说只有这个了,我看着挺可爱。”
花瓶的造型有些潦草,一只浑身火红的狐狸穿着黄色的睡衣,尖尖的耳朵从睡帽两侧顶了出来,咧着一个大大的微笑,手上拿着黄色的抱枕,胸膛处还有爱心花纹。
像是照着某本儿童插画捏的,在这个家里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郑修闻对可爱两个字不敢苟同,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放你房间。”
放我房间就放我房间,没品。
方沅心里嘀咕。
他不是没想过把花带回剧组。
老板说这把花养得好能活半个月,可是方沅养的鲜切花最多活三天,而且在剧组里光顾着拍戏,日夜颠倒,回到酒店倒头就睡,哪来的闲情逸致,还不如留在这里让吴叔照看,装点一下次卧。
插好花放回房间,再出来时,郑修闻已经在厨房里开始做午饭了。
他今天的戏份下午三点开始,要一直拍到后半夜,吃完饭还要赶去剧组。
周末中午吴叔一般不会过来,冰箱里有定时更换的新鲜食材,郑修闻会挑着做些简单的菜式。
方沅坐到餐桌前托腮看着他。
肉香溢满了厨房和客厅,郑修闻将深灰色家居服的袖子挽到小臂上,拿着筷子将锅里的羊排翻面。
或许是因为热气的扭曲,他的面目在方沅眼中有些模糊,肤色在这样静寂暗调的环境中透出一股冷白,厨房射灯发出的光照在眉骨上,在眼窝留下了两团浅浅的阴影。
手掌用力时青筋盘虬,说不出的性感。
方沅想起昨天晚上回民宿收拾行李前,季见珩将自己拦下,问他和郑修闻相处得怎么样?
自己回答了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总之最后季见珩说的是,“祝你从他身上得到你想要的,不过不要爱上他,郑修闻可不是个知道怎么爱人的家伙。”
不懂爱人吗?
又关他什么事,方沅可从来没有将郑修闻和爱联系在一起。
在这行和金主谈爱情,就算他是出道没多久的小白,也知道这未免太可笑。
和他曾经说的一样,活体的神经阻断药,各取所需而已。
他走神了一会,连郑修闻走到他面前也没有注意。
“在想什么?”
方沅收回思绪,仰着头看他,很乖很听话的模样,瞎编道:“没什么,在想昨天拍的综艺。”
郑修闻将其中一份煎好的羊排推到方沅面前,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喜欢拍综艺?”
“还挺好玩的,我以前一直觉得拍综艺会不自在,干什么都有镜头盯着。”方沅有感而发,“可是昨天拍完,发现是我把真人秀妖魔化了,虽然也有台本,不能完全做自己,但是谁也无法真正掌握接下来的剧本,更不知道会和别人碰撞出怎样的化学反应,比起演戏,多了一些随机性,失控感。”
似乎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郑修闻静默片刻,说:“那就让常骏多给你接。”
方沅振振有词,“可是演员是不应该上太多综艺的,要保持神秘感,不然观众看我拍的剧会出戏。”
郑修闻淡道:“只是那些人演技不好的托词而已。”
好冰冷武断的话语。
方沅咋舌。
踌躇片刻,在餐具碰撞碟子发出的脆响中,方沅问起了另一个问题,“我朋友告诉我,周启荣在剧组把周默言骂了一顿,是你做了什么?”
不只是骂了一顿,昨晚上飞机前,常骏告诉方沅,周默言之所以会上这期的《逃离24小时》,是周启荣让他多刷脸,通过真人秀的镜头,摘掉负面标签。
同时还撤掉了几个周默言的顶级资源,打算好好磨砺他。
“只是拿掉了天盛在一个电影上的联合出品权。”郑修闻语气轻描淡写,“之前周启荣想把他儿子塞进去,现在怕恒合翻脸,拿他儿子投诚。”
虽然不是很大的项目,对天盛的打击也有限,但加上《日复一日》,这已经是恒合第二次表现出了掀桌的打算,周启荣马上就意识到这是郑修闻对他的警示。
骂周默言这事,不过是为了保住之后的合作,做给恒合看。
“因为我?”虽然这样问很不要脸,方沅还是问了出口。
“不算。”郑修闻神色坦然,“这个项目恒合独立出品是更优的选择,不过是之前在进行并购案,为了配合反垄断调查,才让天盛分了一杯羹。”
“现在并购案结束了,这个项目天盛参与与否,对恒合都没有影响。”
好复杂。
方沅听得头大,好不容易才理清。
总之意思就是恒合和天盛斗法,方沅只是个幌子,周默言则是工具。
周默言最近不好过,在结合种种猜出方沅和郑修闻的关系后,将锅扣到了方沅的头上。
不愧是商人,装出怒发冲冠为情人,兜兜转转还是为了利益。
方沅自言自语,“这么大一口锅,难怪周默言想撕了我……”
他的满腹牢骚如有实质,郑修闻装作没听清,“什么?”
方沅将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含糊不清说:“没什么,郑老板慢吃,我去剧组了。”
临出门前,方沅从门外探头进来叮嘱,笑得十分讨好,“我房里的花记得让吴叔换水,好像还要加营养液,让吴叔看着养吧,我也不太会。”
郑修闻要说什么,门已经被急吼吼地关上。
“……”
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