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音)——
“他就这么离开了?”
“很明显,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的,他走了。”
“斯图尔特,要按减员进行报告吗?”
“管他呢。罗穆尔,队伍都收拾好了吗?”
“是的,领队,随时可以动身。”
“好,向下一个村庄继续进发!”那领队捋着卷发,冷哼了一声笑道,“我们还有伟大的事业要做!”
“毕竟,碍事的家伙终于不在了。”
——(杂音)——
000年00月00日
已经在雨林中行走了大概三天。一场暴雨后挣扎着在泥里行走的我,充分理解了为什么卡加并不建议我进入南领地。
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刚进入雨林那一天。我们拿着火把,走在遮天蔽日的丛林中,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我的头顶,我一把抓住,却发现是一条还在吐着芯子、通体发青的蛇!
它那湿滑粘腻的触感让我的头脑断了线…我当时大概是石化在了原地吧。
回过神的时候那蛇已经被人沿着七寸一把剪去了头,但还在我手中妖娆地扭动着身体。
我立刻甩走那条蛇,瘫在了地上,一扭头却见卡加捂着嘴在那里笑。
我正要和他生气,他却拿起了那半截蛇,往我身前凑。
他说:“慕晨,你知道吗?这个蛇虽然有毒,但是毒液都在头部的牙齿里,切下来以后,将它沿着腹部切开,再切成段,就可以串起来烤着吃啦。”
“是南领地的名吃哦!”
说着,就这么升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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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夫看着自己手中缠动的青蛇,轻轻地抬了一下眉头。
他将那蛇拧掉了头,用背包里的匕首切下一段蛇肉,扎起来,放到火上烤了起来,那蛇的皮肉被火舌舔舐着,发出毕毕剥剥的轻响。
见大致是熟了,便将那匕首收回来,吹了吹,轻轻地咬了一口。
有点腥,不过还算能吃。
他又吹了吹那块蛇肉,一边吃着,一边就着火光接着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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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卡加一人一串蛇肉,享用着今天的晚餐。
“因为在这片雨林里,你手中的火把是唯一的热源,所以有蛇会找上门也并不奇怪。”卡加说。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找上门比较好!”我闭着眼睛,努力地将晚餐咽下。
卡加笑了笑,抬眼望着林间郁郁葱葱的树冠。
“如果只是蛇的话,倒是幸运的,这片丛林里什么都有,虫蛇,猛兽,甚至响马,都会被火光引来。”
“响马?强盗吗?”我问道,“这里没有圣女一样的角色抓捕他们吗?”
“很久以前就没有了。”卡加勉强地笑了笑,仰起头说,“有的时候,神和神的代行者也并不是万能的呢。”
“那那那,你那一招,能从剪子里发出超级闪亮的光的超酷那一招呢?也不能制裁他们吗?”
卡加摇了摇头,无奈笑道:“没有办法,因为所有响马都是‘无法被界定的人’。我无法对这样的人进行制裁。”
“而且,即使是响马,也是信仰者呢。”卡加意味深长地说,“只要是‘信仰者’,都被神保佑着。”
我尝试去理解,但果然还是太复杂了,听不太懂其中缘由,但是卡加说完以后,一直无言地望着丛林中沉默的树冠,显得……有点忧伤。
我又从火上拿了一串蛇肉,递给了他。
“也许加点盐,会更好吃一点。”
卡加轻轻地笑了。半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补充道:“对了,响马们都是流民,会流窜在南领地的各个区域,尤其爱劫掠过路行人,可以说是这个地方最凶残的存在,我们行路,要多加小心。”
“南领地的强盗都是骑马出行,虽然他们会刻意把步子压得很轻,但是依然可以听到有节奏的行进声,‘哒哒哒,哒哒哒’。如果听到这样的节奏,我们就躲到草丛里。”
卡加说着,又拿起剪刀,扎住了另一条向着火堆爬来的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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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夫一边读着,一边将其中一些关键的信息摘录到自己携带的本子上,读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神”,看来这片大陆的一切都和这个他闻所未闻的东西紧密地联系着。
他想起来慕晨曾经提过,神在这里是一种至高的存在,有着超越人力的力量,甚至要高于这片大陆最高的执行官,或者说,最高的执政官也听从着神的调遣。
但是对其究竟是什么,慕晨的表述却和日记中的内容一样,含糊其辞。那么,大概率,慕晨本人也并没有与这个所谓的“神”直接地接触过。
并且,他的骤然失踪也大抵跟这个神的力量脱不了干系。
阶段性的结论。
可是,神怎么做到的呢?这个神如何干涉现实呢?神子提到的“无法被界定的人”和“信仰者”又是什么?
波波夫给笔记本上的信息连着线,思考着。
“哒哒哒,哒哒哒。”
他的思绪忽然被一阵轻轻的,规律的节奏打断了,那声音其实很轻很轻,像是木桩连续地杵进软泥,带着黏黏糊糊的杂音。
波波夫紧皱眉头,轻声起身踩灭了篝火,又捧起土,遮住脚印,灯也拧灭了,放进了背包里。接着,他扛着背包,观察着四周,退到杂草丛中,将刀慢慢地抽了出来。银亮的刀尖在草木丛中一晃,曾驻扎过的地方恢复为了普通的雨林景致,再没有什么驻扎过的痕迹。
他调整了一下刀的位置,扯下一些藤条,将刀面的反光遮住,戴上护目镜,伏在草丛中,等待着。
那规律的节奏声愈近了,地面微微地震动着。
确实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不是幻觉。
波波夫屏住了呼吸,如同行军的鼓声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敲在他的神经上。
不久,“响马”就进入了视野里。
波波夫轻轻拨开一些草叶去看,一看,便愣住了,深红的眼睛里映出人高马大的“响马”。
“响马”们列成一个纵列,每个人的手中都举着一个火把,摇曳而昏暗的火把的光下,所有的响马的五官都是模糊的。他们以白布覆面,没有脸,也没有任何特征可言,连身下的马也用白布遮住了头颅。他们压着步子行进在黑暗中,在没有人烟的雨林里举着火把行进,如同送葬的幽灵。
“无法被定义的人”,一瞬间,波波夫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他又定了定神,继续观察着。
不知为何,那队列最后的响马似乎没有跟上大队伍的,而是渐渐放慢了节奏。
队伍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掉队,继续向前走着。
掉队的响马四处张望了一下,下了马,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波波夫心用手从腰带上慢慢地抽出了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那个响马摸索到草丛,有一丛树枝忽然晃了晃,簌簌地响。他拍了拍脑袋,警觉了起来。
他悄悄地走进那树丛,拿着火把向着响声发出的方位照了照。只是一照,瞬间,一把雪亮的匕首竟然那草丛中射了过来,直插进了遮在白布后的喉管中,来不及闪躲。
他下意识地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顷刻迸发。
超过感知界限的痛苦让他跪在地上。他绝望地嘶吼着,但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鲜血呜噜呜噜地从脖颈流出来。他仰着头拼命地捂着喉咙上的血洞,却无济于事。
正在这时,有什么,红眼睛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将一把银亮的砍刀高高扬了起来。
下一秒,他的头颅滚落到了草丛中,用来蒙面的白布被甩掉了,露出一张定格惊恐与绝望的面庞。
“看来所谓无法被定义的人,也并不是不能被杀死的,为什么神子会说他们无法被制裁呢?”
波波夫一边思索着,一边将那人的尸骨拉到了草丛中,与头颅一道埋了,只留下了响马的衣物与行李。那个响马的衣服已经全然被血迹染脏,他厌恶地皱皱眉头,正要扔掉,却突然发现那人的腰扣上有什么闪着微光。
他听到马蹄声又渐渐近了,大概是那些人发现队伍少了人,返回来找了。
波波夫一把扯下那银色的物什,顺手提上那人的行李,握着砍刀,向林子的更深处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再没有什么马蹄声,也没有幽灵一样的响马队伍追上来。
环境开阔地露出一片天空,树木稀疏地散开,树冠也不再遮天蔽日。远远的二三的村庄,三角形的毡房分布在较高的山丘上,一轮圆月正低垂着。
波波夫远望着那些村庄,靠着一棵树坐了下来,摘下了护目镜。他又摸出那个银色的物什,仔细端详着。那是一块纯银打造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些他看不大懂的符号,其中就混合着慕晨拿过的十字的标记。
他将物件翻过来,月光下,银色的腰牌上细细镌刻着一朵妖异异常的莲花。
——(杂音)——
“温特,前方五公里有村子!村庄地势较高,大概有五到六个理想观测点可以勘探周边的地形、河流以及矿产资源。”
“不错不错。以领队看来,那村庄的规模如何啊?”
“规模相当可观。是目前途径过的众村庄中最大的一个。从遥感信号来看,初步预测为由两村合并而成,城墙高筑,村口有卫兵驻扎。”
“听起来像是个有文明的地方。继续行进吧。”
——(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