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年00月00日

芒果果然是一位魔法师，在我们穿越屏障的次日，便将克瑞恩搬到了船上，独角香蕉老妖说，那是一种名为立体投影的技术，简单来说，就是把大陆做成一大块模型，方便信息收集与分析。

我问他：“是不是有点像，沙盘？”

独角香蕉老妖“呦”了一声，似乎很意外的样子：“你还知道沙盘？”

我点了点头，却不想再把话题进行下去了。

我来到了甲板上，晴朗的天空下，久违地有两三鸥鸟掠过我们，昭示着我们即将要到达陆地这一事实。

我感受着海风，将早饭时候藏下来的一些面包碎放在掌心，很快，便有一只白鸥逆着风落到了我的手掌上。那鸥鸟展着盈着散漫的阳光，啄食着我的手心，痒痒的，有一点点疼。

吃完那些面包屑后，它便又展开洁白的双羽，逆着风飞去了更远的地方。

心情很好，距离开课还有一段时间，我闲得没有事做，便提前了中厅，以那个巨大的大陆模型为中心绕着圈子，眼前用科技复刻的淡蓝色的投影旧陆，我的心一边感到激动，另一边却又觉得非常陌生。我从未用这个视角看过那片土地。

葡萄找到我的时候，我刚刚在巨大的模型上找到草莓最喜欢去采蘑菇的那片森林。

葡萄经常整天地待在船尾的仓库，对所有人都保持着客气又有一些遥远的距离，我没有什么和他交谈的机会。偶尔遇到的时候，他总是带着口罩，用黑溜溜的眼珠打量我，好像也不太想要和我扯上什么关系的样子。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主动地和我聊起了天。

“蘑菇阁下，您好。”

“呃…您好。”葡萄是个有礼有节的人，所以和他说话会让我也有些拘谨。

“蘑菇阁下，看起来您对这个模型十分的感兴趣…”葡萄将口罩向上提了提，音调也拔高了一些，“刚刚看您似乎看得特别投入的样子，所以冒昧地问一下，请问您刚刚在看什么？”

“呃…这个…模型。”

“我是指，您正在看哪里。”

“……”我不明所以，只是指了指北领地的西海岸。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倒是吓了我一跳。

他立马从怀里摸出了连成一串的记事本，从其中选了一个打开，一边拔开笔盖一边问我：“您为什么在看这片森林呢？您知道这里出产一些什么东西吗？”

“你……是指特产吗？”我踮起脚尖，忍不住好奇地瞧着他的记事本。他又瞪了我一眼，遮住本子上的字，又远离了我一些。

“嗯……对，特产。是的。我每一次出差都要带一些特产回家。您明白的，家人的要求，在下也没有什么办法。所以，请您赐教了。”

我看了看投影，又看了看他期待的眼神，有一些迟疑。葡萄突如其来的兴趣十分可疑，可我作为队伍的导游总不能辜负一个队友对土特产的热爱！于是，我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开口道：“呃……这里产……葡萄。”

“哦～～葡萄！那么那里的人用葡萄做什么呢？”葡萄一边点头如捣蒜，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

“葡萄……可以吃……也可以酿酒……”难道葡萄喜欢吃葡萄吗？这倒是有可能的，毕竟草莓也很喜欢吃草莓。可是，新陆也有葡萄和葡萄酒，为什么一向冷静的葡萄看起来……那么激动呢？

“哦对！可以酿酒！也就是浓度较低的乙醇。”葡萄连连点着头。

我不知所措。

“蘑菇，早上好啊。”椰子的宽和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我一回身，就看到他笑眯眯的看着我，祥和而怜爱的弓起了眉头。他是一只…圆润的热带椰子。和他相处很少能感受到不舒服，但是又有一种严肃的热情，让我忍不住地想要逃跑。他并不是一个坏人，可我也不想要和他相处在同一个房间里。

可能因为在和葡萄聊天的原因吧，我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来了，连忙向他问好，他也笑着跟我摆了摆手。他所带来的那种温厚的气质一瞬间消弭了空气中蔓延开的尴尬。

“我刚刚在门口听到你们似乎在聊什么……葡萄？”椰子温和地开口，眼睛在笑的时候眯成细细的缝：“产葡萄，好地方啊，那里的气候应该也很宜人吧。水热分明。说起来，蘑菇导游，我啊，人到了中年，腰和腿都不太好啦，就想找一个干燥又气候宜人的地方颐养天年。”

“你是克瑞恩的东道主，可要麻烦你帮我们留意留意，地理的环境啊，气候的差异啊。等到了陆地上，我们说的话都不作数，是走是留，走去哪里，你有什么想法，也要和我们说说，多沟通。”

我点了点头，正要说些旅行的计划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转头一看，正是芒果火龙果与菠萝三人，以芒果为首，踢着腿，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中厅。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芒果志得意满，“芒果家的最新技术！精细，时髦，高效！”

“可不像有的旧技术。笨重又脆弱，当不上大用场。”他摊开手，眼神斜睨了一眼全场，凑到我身边，点了点我的额头。“小蘑菇，有没有感觉眼前的景象很熟悉呀？有没有想起什么珍贵的回忆呀？”

我嫌恶地躲了躲。

“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菠萝忽然一把捞住我的脖子，勾着唇角将身体靠在我身上，我的身体顿时僵直了，“也讲给哥哥们听听呗。蘑菇导游。”

我陷入了绝境。他们接连不断说的话，撞击着我的脑海，我感觉到一阵一阵的眩晕，想要推开水果们跑出去。这时，独角香蕉老妖刷地将门推开，吵闹的中厅顿时安静了不少，在他之后，黑枣和柠檬也进了中厅。

“哟，人挺齐啊。”独角香蕉老妖笑了笑，查点完人数，问道，“两位女士呢？”

“这呢！！这呢！！！！”蓝莓牵着桃子蹦蹦跳跳地进了中厅。桃子撇开眼神，默默松开蓝莓的手，沉默地走了进来。

我顺着桃子的眼神看去，发现她正瞧地看着一边沉默的火龙果，不知道为什么，桃子好像总是看着火龙果呢。

可能因为火龙果确实是位沉稳的男士吧。

人到齐后，方才话题自然地滑走了，我走到讲台上，开启了今天水果盛宴。自从打破屏障后，大家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所说的语言都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大概可以用求知若渴来形容吧。

但是不知怎么了，虽然被大家看重了，我却开心不起来，整个水果课堂期间头脑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似乎对我的状态很不满意，不过我也顾不得什么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站在了甲板上，我扶着栏杆，弯着腰垂着头，大脑像晕船一样乱成一团，海风吹起我的头发和斗篷，而那种麻木的感觉却一直笼罩着我，我像是被扼住了咽喉，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不上不下地哽在那里。

“蘑菇……”我听到有人叫我，好像是柠檬。他从嘈杂的中厅里跟了出来，来到了我身边。

“什么事……？”我感觉我的嘴巴有些不受控制。

“我觉得，你讲的课很好。”柠檬有一点点微胖，脸上的雀斑让他显得十分亲切，“从教育学的角度上，你是一个天才。”

“谢谢你。”我勉强地微笑着。

“如果你觉得力不从心的话，我可以帮你。”他说，“你有没有，教案或者笔记什么的？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我麻木地点了点头，没有回答，便向着船舱挪着步子，柠檬很快跟了上来。

他想和我说什么，但是又没有说。于是。我们都保持着沉默。

我打开舱门才发现独角香蕉老妖已经回到了船舱里。他坐在床头，眼刀扫过我们一眼，柠檬立刻踉跄了两步，连连着歉离开了。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大脑空荡荡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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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慕晨忽然仰起头，呆呆的与天花板对视了一分钟，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走了两步后便把自己摔在床铺上。

他瘫了一会儿，又爬起来，抱住自己的那把五弦琴。

“领队，你想听歌吗？”他望过来，拨了两下琴弦。

“队伍里禁止声乐。”

慕晨听了，忽然重重地扫了一把弦。

波波夫站起身，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耳朵，拧了拧，怒道：“小子！以为和我混熟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而慕晨只是让他揪着，既不认错，也不认怂。

波波夫自觉无趣，便甩开了手，回到自己床上，不去理会那小子。

日头已经偏西，慕晨抱着琴，坐在床边的阴影里，忽然开了口。

“领队，你觉得你和我有什么共同点吗？”

波波夫疑惑地看向他，思忖很久，回答道：“都是人类。”

“是啊，我们都是人类，可是为什么要被分为三个世界呢？很奇怪吧。”

波波夫不屑地笑了笑。

“既然，分隔世界的屏障是可以被打破的，那么是不是某种意义上，世界本不该是被分割的？”慕晨低着头，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打破了屏障后，世界无疑会被重新联系起来，就像我们，可以从世界的最东端，一路航行到世界的最西端。”

波波夫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呢？”

“因为已经分隔了太久了，所以人与人的隔阂才越来越深了吧，日积月累的竟然到了互不相知的地步，成为了三个独立的世界……人们都在自顾自地发展，这样的明天真的拥有意义吗？”

“你的意思是，取消掉隔阂，将世界合并，人们才有未来？”波波夫讽笑道，“天真！”

慕晨抬起头来，眼底有微微的光在闪烁：“领队，你们为什么想要来到克瑞恩呢？”

波波夫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惊，一时间竟然也说不出什么。

“没有关系的，领队。”慕晨抿了抿嘴唇，说道，“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开始，打破隔阂的开始，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慕晨导游，看来你对未来还挺有自信的嘛。”波波夫笑着说，话里却没有什么笑意。

“因为我相信，世界上有一种很纯粹的力量，能够战胜一切的隔阂，让人们渴望去了解别人，而这种力量终归会将世界重新相连。”慕晨说。“就像我走过了三块大陆，这三块大陆的人与事都与我联系了起来一样。”

夕阳斜在舷窗外，在这时洒在了坐在床边的慕晨身上，将他的轮廓打上淡橙色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暖洋洋的，目光也因为光线的缘故，被映得深深的。

“就像现在，无论领队你是否赞同我的话，但是你都已经听到了。即使我们只是在聊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也在无形中联系了起来，这就是‘开始’的意义。”慕晨感受到波波夫的视线，抬起了头，微微地笑了，虽然那着实算不上什么好看的笑容。

波波夫望着慕晨盈着落日余晖的黑色眼睛，沉默了。

在沉默中，夕阳从窗沿溜走了的那一刻，船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二人因为惯性东倒西歪了一下。

“到了！！”“是陆地！！！”外面传来队员们的叫喊声，欢快的情绪洋溢开来，感染着每一个人。

“领队，我们到了。”慕晨说。

波波夫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舱门，旧陆的风穿堂而过，把他的鬓发吹起来：“好，那就让我来看看……”

他转过身来，眼瞳与黄昏时刻天边的霞光一样，是鲜艳的红：“你说的新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说完，波波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却意料之外地没有说什么挖苦的话，转身走进了微明的夜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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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教堂被寂静笼罩，只有月光从高高的窗户上斜照进来，勾勒出高大的神龛的轮廓，又照出白石板的祭坛。

年轻的神父跪坐在祭坛前，双手合十在胸前木制的十字架之前，闭着眼，冷冽的月光逐渐落在他孤零零的身影上。

没有什么回应他的祷告，因为他本来就没有什么要祷告的。

教堂有一些阴冷，他穿得单薄，不由得轻轻打了个寒碜，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听到所有星晨破碎的声音，眼前的影像颤动着，所有海浪翻涌起来，铁制的锚击碎了岩石，子弹穿膛而出，丛林里所有的飞禽被惊起，四下纷飞，夜幕里，白鸽断掉了翅膀。

白发的神父抬起头，金色瞳眸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