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库从床上醒来,睡眼惺忪。
她眯着眼,茫然瞥向窗外,恍若还在梦中,圆型舷窗外是湛蓝的海底,时不时有鱼群游过。
半晌,她才想起,自己正在一艘海贼船上,而且已经待了三天,她看着陌生的房间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陆地上,极少有航海的经历。
除了上次从枫叶镇偷渡到巴斯莱特的时候,她和乌倪藏在臭烘烘的尾舱中,饥饿和船只摇晃让她们都晕乎乎的,几乎是睡觉度过的。
刚上船的时候,她十分兴奋,拉着那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船员,带她在船上到处探险。
名字的话,是叫夏奇吧?
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耍酷但因为说话总是很高昂,经常用用亲和的语调,哄小孩的语气招呼她,像邻家的哥哥。
对着这样的家伙,也很难觉得是个凶恶的海贼,船上的人看起来脾气都很好,除了船长总是板着脸,表情严肃在沉思,眼神冷酷又锐利,让她觉得有一点可怕。
但是罗船长在处理乌倪的伤势时,很认真又专注,管束安莉卡不顾伤势到处乱跑时,也总是破功,那一板一眼的表情变成了无奈的训斥。
这种时候,又会觉得船长也没那么老成,更像是个年轻的家长?
她也逐渐习惯了在船上醒来,窗外见不到阳光和白云,看向床头的时钟,已经七点了。
伊卡库习惯性向旁边看去,旁边的大床早已不见安莉卡的人影……
那家伙,不会又去锻炼了吧!
事情要从前两天说起,兴许是她不熟悉环境,醒来时发现才三点,正打算睡回去,却发现旁边的大床上不见安莉卡的身影。
伊卡库正疑惑,然后一直等到安莉卡带着刀回来,她的额头还有些许薄汗,才发现她好像去锻炼了。
“啊,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伊卡库。”安莉卡说。
“你去干什么了?”
“日常的练习。”
“哈?”伊卡库疑惑道。
“你不是还有伤吗?这种时候,不应该静养吗!”
“嘛,有些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
安莉卡笑着说:“小伤而已,只是躺着让我太焦灼了,就忍不住找点事情做。”
伊卡库看她一副认真交代的模样,虽然笑着,但似乎有点苦笑的意味。
到底是怎样连睡觉都不安心啊?她记得安莉卡肯定比她睡得晚。
“那也不能这样吧?明明是个大人,却这样放纵,大人不是都说身体是本钱嘛!”
“而且,”伊卡库竖起手指,说,“别想糊弄我哦,我可是听到罗船长对你的医嘱了。”
“……”
安莉卡暗想她可太机灵了。
“明明作为医生却不听医嘱,你还真是一个不靠谱的大人啊。”
“总之,在这趟航行结束之前,你跟我拉勾勾!不许偷偷去锻炼,多多睡觉,好好休养。”
伊卡库问:“怎么样?”
“……其实也没严重到那种地步啦。”
“安莉卡!”
“你再这样我要告诉船长了!”伊卡库小手叉着腰,伸出单手,板起严肃的表情,颇有总是势不罢休的架势。
“好好好。安啦,我答应你。”安莉卡伸出手勾上伊卡库瘦小的指节。
她倒不是怕罗,而是看伊卡库的态度,就像是如果她不答应伊卡库,她接下来也不能安心训练的样子。
……而且,让一个小孩子来操心她,她也意识到这点太不成熟了。
安莉卡:“是这样吗?”
“对,拉勾!”
伊卡库勾紧安莉卡的小指摇晃:“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吞一千根针。”
“诶?一百年?”
“你不知道吗?这是夸张啦,约定就是这样说的。”
“不许反悔哦!”
“好……”
安莉卡看了看被松开的手指,似乎上面有什么奇妙的引线,还残留着触感。
……
等伊卡库穿好衣服,她用皮筋将自己的细卷发扎成两股小马尾到脑后。
摇晃的船身让人像踩在随时会倾倒的跷跷板上,她稳了稳身子,便走出门。
船上生活区的房间都没上锁,以她的识路能力,已经将各个地区熟稔在心,她将一层的空间找了个遍,都不见安莉卡。
最终,在二层的图书室里,发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这是什么?”
伊卡库上前,在桌角探出半颗脑袋。
发现安莉卡正对着一本书,调配着一瓶瓶颜色各异,冒着细碎泡泡的奇怪液体。
安莉卡似乎在早已发现她的接近。
“这是我的研究……关于植物对声带的影响。”
“有什么用吗?”
“用处嘛,伪装吧。”安莉卡补充道,“用萼兰藤的汁液制成,可以模仿各个年龄段的人声以及动物的叫声。”
“这么神奇?!”
伊卡库第一次听说有这种药,虽然听起来除了玩一下,好像不太能派得上用场。
“原理的话,就类似用于收集声音的海螺吧。你要试试吗?”
安莉卡从包里拿出有两截指节长的玻璃瓶,有蓝色、绿色、紫色等液体在咕咚咕咚晃动。
她看到伊卡库双眼发亮,闪烁着星星,欣喜地盯着她,不停点头。
“蓝色的是飞禽类,绿色的是走禽类,紫色的是人类女性,灰色是人类男性,至于其他颜色就暂且不介绍了。”
“受环境影响,动物类暂时没有指定的物种,变声会比较随机,人的话根据颜色的深浅,依次是老人至小孩的各个年龄段。”
安莉卡看着伊卡库越听越兴奋,将手上的一袋药剂放到她怀里,再嘱咐了一句:“时效的话,三滴可以持续一刻钟,一瓶喝完的话能够持续一天。”
“好~你也太棒了安莉卡!”
伊卡库兴奋地奔向她,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没一会儿,就抱着那几个小瓶子出门了。
伊卡库满脸洋溢着笑容。一定会非常好玩!
安莉卡摸了摸刚才被亲过的地方,想了想,果然小孩子很好哄啊。
-
午后,阳光明媚。
经过三天的海下航行有些闷热,船只短暂的上浮透气,大家用完午餐后,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岗位。
没有轮值任务的人员便去主甲板上晒太阳或回舱休息。
正要回图书室的安莉卡被罗叫住,她疑惑地回头。
只听罗沉声说:
“跟我来。”
她顿了顿,跟着他的脚步走在廊道上。
直到见在理疗室,才知晓他的打算。
“说起来,是该换药了。”
安莉卡喃喃道,前两天她自己在锻炼沐浴后会重新上一遍药,今天没有锻炼出汗,纯粹地沉迷研究就忘了这件事。
走进理疗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的气味,罗已经轻车熟路地将伤药和绷带放置到一旁的推车上。
“伸手。”
“我自己来吧。”安莉卡说。
已经借用他的船了,再麻烦他也不太好吧。
“别让我重复一遍。”罗说:“还是说,你的手能够变长够到后背的伤口?”
“……”安莉卡哑然。
罗早就看到她肩膀与胸口的地方,单手缠绕的绑带不太规整,而且,她受肢体局限,背部有些地方是上不到的,看她的表情也知道。
“……这样我还是做不到的。”
“那就乖乖听话,我船上的病人由我负责,”罗勾起嘴角,淡笑说,“要是伤口加重,我可不会放过你。”
等等,后半句怎么……听起来更像是威胁吧?
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安莉卡回想起曾经他诸多的恶作剧,还是打了个寒颤。
“是是,罗船长大人。”
安莉卡顺从说,但在称呼上还是加了点调侃的语气,她可不想轻易受他支配。
她将外套脱下,无袖的上衣从后侧下方向上拉开链条,露出大片露白的背脊,仅着一件内衣,还好船内有大量的机械运转,室内的温度不算低。
罗不动声色地将伤药涂上,并十分利落地缠上绷带。
安莉卡看到他金色的眼眸中是专注的神色,收敛起平日的几分讥讽,俊冷的面孔凝结,平静地处理完伤口。
“恢复的不错。”罗一边将多余的绷带收纳好一边开口,“愈合这么快,还挺让人吃惊的。”
“我就说嘛,这是小伤啦。”安莉卡回应着,将上衣和外套重新穿戴上。
“……”他的目光暗了暗。
罗当然知道,寻常人受到这样的伤肯定要恢复一段时间,她好得快是事实,但他可不认为以恢复快的体质就能将伤势判断成轻伤。
刚才处理伤势的时候,她背上有不少狰狞的旧伤,狭长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更加的刺眼,令他不由的面色凝重。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能当上海军少将……一定经历了许多殊死搏斗的时刻吧。
到现在将身体都置之度外,总是以“任务”为重,眼中只有目标,这难道也是她从海军那学到的?
安莉卡见罗沉默地盯着他,以为他对她刚才的话感到气恼。
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笑着说:“谢谢你啦,罗。”
罗回过神来,说:“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现在只是年轻,要是反复受罪,也有好不了的一天。”
“你可别咒我啊。”安莉卡说。
安莉卡想起了那个金色头发的身影,小声说:“到那时候……如果能完成他的任务也好。”
“什么?”罗说。
“没什么,再怎样,我还是有把握能逃走的哦。”安莉卡转移话题,淡笑着开口。
“说起来,凌虐海贼团的大副和航海士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嗯?”罗说。
“他们怎么也不可能从你的手下逃脱吧,手术果实的能力轻易就能覆盖那个范围,而且,你的警戒不会那么松懈。”
“确实是这么回事。”罗说,“你生气了吗?”
“我利用你引诱他们。”
“有点。”
安莉卡诚实道:“不过不是利用我这点,倒是因为他们是凶恶的海贼,让他们逃脱了,我担心他们登陆后会抢掠。”
“海军的职业病吗?”罗劝诫说,“你也尽早习惯当海贼吧,我们可不是一群大发慈悲的人,再怎么做好事,名声也不会好的。”
“我知道了。”安莉卡挠了挠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理性来说,由我来引诱他们出手是最好的办法。”
“如果他们顺利上岸,必定会想办法联络他的首领利维,届时,他们会找机会主动攻击,来向我报仇。”
“不过,以我的直觉,利维本人出手的机率不大。”安莉卡知道,他不是会自己上前线拼杀的首领。
“那也没问题,只要抓住那个知道海上奴隶船地点的关键人物,就能顺藤摸瓜解决他了。”罗说。
他们面对面,简单交流了一下安莉卡先前到过枫叶镇的情况,并确定了登陆方式。
“船、船长!!有……有狮子!”
就听到佩金的声音从远外传来。
等他们赶到时。
“哪里?在哪里?!”
贝波兴奋地探头。
“佩金,你睡糊涂了吧,我们船上怎么可能有狮子。”夏奇用手背贴到佩金额头上,用一脸奇怪的表情说。
“真的有!”佩金抹着汗道,他正准备在厨房小憩一会,就听到那么一声怒吼。
“我听过的!不会错的。”
“……现在还是大海上的,再怎么也不会有凭空出现森林里的动物吧。”当然,作为船员的贝波除外。
“吼~!!”
震耳欲聋的叫声骤然响起,吓得佩金夏奇紧紧抱住对方。
“还真有啊!佩金!”
“我就说嘛嘛……!”
罗扶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莉卡心里已有猜想,她对着门外说道:“伊卡库。”
门框旁,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