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梁成修点点头,随即又问:“晏先生,冒昧问一下,您姐姐今年多大了?”
晏朝羽有些无力地靠回椅背上:“她比我大十岁,今年应该已经41了。”
梁成修对晏家的往事并不了解,斟酌片刻后试探着问道:“您姐姐是什么时候走失的?”
“不是走失。”
晏朝羽有些苦涩地扯了扯嘴角:“我姐姐离开的时候都20了,因为爸妈不同意她和她男朋友。大吵一架后,她就再也没回过家了。”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姐姐不管是头脑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如果她没有被那个狗男人骗走,‘Yan’根本不会交到我的手上。”晏朝羽垂下眸,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掌心,深深吐出一口气,“我是我姐带大的,结果她走那天,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上。”
廖祁无声握紧他的手,他一直都知道晏朝羽对姐姐的感情很深,也陪着他找了很久,但可惜一直没有消息。
时间基本可以对得上。
思考了片刻,再开口时梁成修的语气异常认真严肃:“我不能确定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根据我掌握的线索,这个猜测的可能性很大。我希望你们可以配合,但在官方检测结果出来前,谁也没有把握保证自己有百分百的正确率,我希望我们都可以暂时保密。”
廖祁看了面前这个年轻男人一眼,心里隐约的猜测呼之欲出。其实他在看见照片上的青年时就隐隐觉得他或许真的和自己爱人有关,但又不想贸然提出,导致希望落空。
眼下梁成修的话让他心里的猜测更明晰了几分。
晏朝羽反应了几秒后也终于回过伸来:“你是说……?”
“但是,如果这个猜测确切成立……”梁成修的语气愈发肃穆,“对你们而言,这个事实会是一场噩耗。”
晏朝羽心下一沉,耳垂上的耳钉折射出浅淡彩光:“先试试,至于事实究竟如何,等结果出来再说。”
*
梁成修回国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五。
路余埋头于学海,一直学到大半夜,最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再醒来时,房间里没来得及关上的灯早已被关上,窗帘被妥帖拉好,只留出一道照在床尾的缝隙驱散黑暗,手机摆在床头柜上,就连小鲨鱼也安安静静地躺在另一个枕头上,身上还盖着一片小小的被角。
路余先是一愣,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才终于意识到是某人回来了。
路余起床打开门,便看见梁成修正坐在沙发里看他没来得及收拾,胡乱堆在茶几上的专业书。听见身后的动静,梁成修立马转过头,见他像是还有些没睡醒的茫然,随手合上书便起身朝他走近。
“怎么呆呆的?”梁成修伸手抚平他头顶翘起来的几缕发丝,“睡懵了?”
路余摇摇头,接着反手捉住了他的手臂,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拿下来:“不要乱动。”
“好,不动。”梁成修摸都摸完了,被他拒绝也没觉得有什么,推着人往卫生间走,“先去洗漱,好了出来吃早餐。”
水流声哗哗响着,新年已到,冬天却还没来得及离开,自来水依旧冻得人骨头发麻。路余直到刷完牙、洗完脸,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还在不断滴落的水珠时,才终于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人的生活,尽管不习惯,但日子也就这么按部就班地往前走。可梁成修一回来,几乎是毫无准备地就把他花了好长时间才勉强培养回来的习惯融化了,就这么自然而然又理所应当地再次习惯在这个小出租屋里、在他的生活中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路余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扯过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擦净。
算了。
听着门外那一点细微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路余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挣扎。
等到路余洗漱完走回客厅时,梁成修正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从厨房往餐桌前走,见他过来,笑着叫了他一声:“腾不出手,帮我开一下冰箱?早上泡蜂蜜水喝可以吗?”
“都行。”路余照着他的意思走到冰箱前,梁成修不在家的这几天,冰箱的用途就只剩下保鲜上一顿吃剩的菜,连着吃了一个星期不重样的外卖,虽然味道也很好,但他还是更馋梁成修的手艺,“冰箱好像没菜了,中午你能……”
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口,路余眼底满是惊讶。
冰箱里原先摆着东西尽数被挨挨挤挤的蓝色不知名小花淹没,整个保鲜层热热闹闹开满了蓝色小花。小花一朵挨着一朵,每一朵都开得十分热烈,显得热闹又富有活力。
像是提前来临的春天,误打误撞地在他的冰箱里落了脚。
路余还惊喜于这满冰箱的小小花海,却不知道身后的人还有另外的小动作。
趁他怔愣的空档,梁成修从口袋里拿出准备了很长时间的礼物。
路余只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因为知道是梁成修,便也没有躲开。可下一秒,一只手陡然伸到他的面前,一条亮闪闪的漂亮小鱼挂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虎口,就这么闯进了他的视线之中。
“原本是想打一枚胸针的。”梁成修从他身后将人虚虚拢进怀里,另一只手轻捻了捻路余长着小痣的耳垂,语气温柔,“那天看到这枚‘胎记’后我就后悔了。连夜让人改了款式。”
“这是耳环?”路余不太确定地用手指拨了拨他掌心那条造型精致的小鱼,“可我没有耳洞,这只是个胎记。”
梁成修轻笑了声:“不是耳环。确切来说,它应该叫耳挂。不用打耳洞,也不用小夹子,它可以直接挂在耳朵上,很方便的。”
“要试试吗?”
路余看着他手中那条纯白掺着隐约浅蓝色的小鱼,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耳挂只有一只,梁成修把路余右耳的碎发拨开,捏着耳挂动作温柔地帮他带上。舒展开的波浪状鱼鳍撑在上方耳廓,恰到好处地将自己挂在了路余的右耳上。
鱼身用了特殊材料连接头尾切割成特殊形状的白欧泊,层叠的鱼鳍和海浪般漾开的修长鱼尾上,还额外镶嵌了浅色蓝钻,依靠特殊工艺切割成同等大小的无数颗小钻,因为极淡的色彩和高难度的切割工艺,镶嵌在白欧泊的鱼身上时,就像是一片片在光下泛着浅蓝色的鱼鳞,灵动又不失华美。
梁成修无比满意地看着带上耳挂的右耳。舒展开来的鱼尾紧贴着耳垂,花一般往外绽开,最靠上的一侧鱼尾微微勾起,不偏不倚地靠住了那枚颜色浅淡的“胎记”,将它半圈在鱼尾中,却又完全不会遮挡住。
梁成修自己当初定制时都没想到会这么合适。
“好看,很漂亮。”
路余伸手试探着摸了摸耳朵上多出来的饰品:“这也是新年礼物吗?”
“这是补给你的生日礼物。”梁成修扶住他肩头,明显能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肉骤然一僵,“很早就开始找人做了,只是工期花费实在有点久。”
路余实在是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出乎意料的答案。
“生日……礼物?”路余不可置信地低声重复了一遍,手指轻轻拂过鱼尾上冰冰凉凉的“鳞片”。
“这次是补过,时间太紧,很多都还来不及好好布置,等明年……”梁成修看见了他眼底的惊喜,心下一片柔软,“等明年生日,再给你补个真真正正的成人礼。”
梁成修在心底暗自盘算着。等明年路余生日,刚好也到了二十周岁,就当是学习古人的冠礼,再混搭现代社会的元素,到时候自己的马甲估计也掉得差不多了,到时候一定给路余办一场让他印象深刻的成人宴。
“喜欢吗?”
“……”路余忍不住抚了抚耳朵上那条漂亮小鱼的大尾巴,随即低声道,“喜欢,很漂亮。”
“喜欢就好。”梁成修唇角微勾,“耳挂是生日礼物,这一冰箱的花算是附赠。”
“之前其实也考虑过做成别的饰品。但是想来想去总觉得都不怎么适合你。”梁成修继续道,“就连当初最后定下的胸针,其实也不是让我完全满意的方案。胸针就算再小心地佩戴,依旧会给衣服留下不可逆的实质性伤害。”
“发现这粒小痣后,我就连夜找人改掉了胸针的预案。耳环和耳钉都避免不了穿孔,耳夹戴久了还是会疼,最后终于决定做成耳挂。”
男生可以用的饰品并不少,只是梁成修太过挑剔,他嫌戒指手链圈住了自由,嫌耳环耳钉要忍受穿孔的疼痛。因为是补给路余重生后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不论寓意还是礼物本身他都想要尽善尽美。
梁成修随手拿起一朵沁着丝丝凉意的蓝色小花:“至于它,有人叫它千鸟草,也有人叫它小飞燕。”
“那天从宴会回去后,它就落在了你那侧的车窗上。很奇妙的巧合,据说它的寓意是‘天地广阔,祝你自由’。”
路余眼睫快速颤动,心跳在耳边的温柔话语中不自觉漏拍。
“生日快乐,从今往后天高海阔,不论自由还是人生,都要事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