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萧寒眯了眯眼,宿醉的钝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环顾四周——陌生的卧室,干净整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杯底压着一张纸条:【醒了就滚】。
笔锋凌厉,是晏炽的字迹。
当年老师说他的字像狗爬,其实晏炽是能写好的,只是他总是赶时间。
萧寒低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人残留的温度。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柠气息——晏炽的信息素。
他掀开被子,发现自己的外套被整齐地挂在衣架上,衬衫的褶皱都被熨平了。萧寒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晏炽嘴上让他滚,却还是照顾了他一整晚。
晏炽坐在办公桌前,手里的会议报告已经翻了半天,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的脑海里全是昨晚萧寒醉酒后的模样——
那人靠在他肩上,眼神湿漉漉的,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哑着嗓子说:“晏炽,我没有家了。”
那一瞬间,晏炽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我真是疯了……”晏炽揉了揉眉心,懊恼地低语。
更让他烦躁的是,萧寒昨晚断断续续的话里,藏着太多信息——
“小晞是收养的……”
“他的眼睛……很像你……”
“这七年……每一天都在想你……”
晏炽猛地合上文件,站起身走到窗前。阳光刺眼,他却觉得心里堵得慌。萧寒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收养了孩子,为什么又说自己没有家?既然想他,为什么七年杳无音信?
“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晏炽头也不回:“进来。”
门开了,却没有脚步声。晏炽皱眉转身,下一秒瞳孔骤缩——
萧寒倚在门框上,手里拎着早餐袋,身上穿着昨天的西装,领口还留着昨晚蹭到的口红印 。
“早啊,晏医生。”萧寒笑得人畜无害,“我来送早餐。”
晏炽的视线落在他颈侧的红印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不吃,拿走。”
萧寒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地走进来,把早餐放在桌上:“趁热吃,你胃不好。”
晏炽盯着他,忽然问:“萧慕晞,到底是谁的孩子?”
萧寒动作一顿,抬眸看他:“我们的。”
“什么?”
“理论上来说,”萧寒从手机里调出一份文件,推到晏炽面前,“你不觉得他像是咱们小时候的集合体吗?”
晏炽的呼吸停滞了。
“所以……”他的声音有些哑,“你没有结婚?”
萧寒忽然笑了,他伸手,轻轻蹭过晏炽的嘴角:“这七年,我连别人的手都没牵过。”
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却烫得晏炽心头一颤。
“现在,”萧寒退后一步,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吻痕”,“能告诉我这是谁干的吗?”
晏炽盯着那个红印看了三秒,反应过来是什么,突然抓起病历本砸了过去:“那是果酱!你自己喝醉蹭的!”
萧寒接住病历本,笑得肩膀直抖:“嗯,我故意的。”
“滚!”
萧寒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被摔上的门,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病历本,轻轻叹了口气。
——玩笑开过头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晏炽逗他时,他曾佯装生气,只不过那时候,他才是那个说"滚"的人。
风水轮流转,报应不爽。
萧寒揉了揉太阳穴,宿醉的钝痛还在持续。他转身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给晏炽发了条消息
【对不起,我错了。】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萧寒苦笑,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开了一条缝。
"进来。"晏炽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冷冰冰的。
萧寒眼睛一亮,立刻推门而入。
晏炽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背影挺拔而疏离:"把话说清楚,萧慕晞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寒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小心翼翼地靠近:"好,我说实话,你别生气。"
晏炽转过身,双臂交叉在胸前:"我没生气。"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之间划出明暗交错的线条。萧寒深吸一口气,眼神渐渐变得柔软:
"那年我在R国,还在读研。有一天晚上下大雪,我在公交站台看见一个小孩,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冻得发抖。"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某个珍贵的记忆:
"那眼神……倔强又孤独,很像你在遇到某些事情倔强又坚强的样子。"
晏炽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窗帘。
"我本来只想给他买杯热可可,"萧寒继续道,"但当我蹲下来问他家在哪时,他小声说'没有家'……"
萧寒的喉结微微滚动,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一刻我突然想,如果我们在一起,是不是就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你收养了他?"
"嗯,"萧寒突然笑起来,眼角泛起细纹,"要是想改姓晏也是可以的。"
晏锐抬眸瞪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开油嘴滑舌的男人是当年那个高冷学霸:"现在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合适?"萧寒向前一步,将人困在窗台与自己之间,"等我转正的时候?"
"什么转正?"晏炽的后腰抵上窗沿。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萧寒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他微微俯身,带着七年未见的少年气:"转正男朋友啊,"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老公也行?"
看着晏炽瞬间瞪大的眼睛,萧寒故作受伤地捂住心口:"难道晏医生没看出来我在追你吗?"
"有你这么追的吗?"晏炽别过脸,耳尖却悄悄红了,"带着孩子来医院堵人,装醉耍赖......"
话未说完,萧寒突然执起他的手,在无名指上轻轻落下一吻:"那晏医生教教我,"他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该怎么追回弄丢的爱人?"
办公室的挂钟滴答作响,窗外传来遥远的鸽哨声。晏炽望着两人交叠的手指,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厚着脸皮问他能不能当自己男朋友。晏炽有点苦笑不得,也有点莫名的心疼。到底是什么让萧寒变成了这样?
晏炽承认自己被取悦到,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一下,又迅速压下,故作冷淡地咳嗽一声:"没追过,不知道。问别人去。"
他推开萧寒的手,转身坐回办公椅,翻开文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要办公了,萧总还是先把私事留到下班。"
萧寒挑眉,眼底笑意更深:"我可以理解为......你在邀请我共度下班时光吗?"
"你......"晏炽笔尖一顿,抬头瞪他,却被对方眼底的温柔晃了神。
敲门声适时响起。
萧寒瞬间收敛笑意,站起身整了整西装,又恢复了那副商业精英的沉稳模样。他俯身在晏炽耳边轻声道:"下班来找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晏炽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萧寒心头一暖,七年时光仿佛从未存在过,他的晏炽还是那个容易脸红的小太阳。
门被推开,护士探头进来:"晏医生,3床患者......"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见向来高冷的晏医生正慌乱地低头整理文件,而那位传闻中不苟言笑的萧总,嘴角挂着掩不住的笑意,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萧慕晞已经可以出院,走的时候竟有点舍不得。他踮着脚尖,像只小企鹅一样悄悄跟在晏炽身后。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却不知早已暴露踪迹。
晏炽故意放慢脚步,余光瞥见小家伙正笨拙地躲在门框边,圆溜溜的眼睛里盛满期待。他装作没发现,若无其事地整理病历。
"晏、晏叔叔......"
软糯的童声在办公桌下响起。晏炽低头,看见小家伙举着一幅画,因为紧张,画纸边缘被捏出了几道褶皱。画上是三个简笔小人:高大的萧寒牵着小小的他,旁边的晏炽摸着他的头,屋顶上还歪歪扭扭地画了个太阳。
"这是......"
"是家!"萧慕晞眼睛亮晶晶的,"爸爸说家是很重要的地方。"
晏炽蹲下身接过画,发现背面粘着一颗薄荷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纸,心里某个地方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嗯,你爸爸说的对,所以小晞以后要好好守护自己的家。”
“我知道啦,晏叔叔,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画吗?"小家伙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为什么?"
"因为爸爸说......"萧慕晞突然捂住嘴,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说:"他说要把喜欢的人追回家,就要先送礼物。"
晏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红着耳朵把画收好,却发现小家伙的衣领里还塞着张小纸条:【晚上六点,我在医院门口等你。】字迹工整有力,是萧寒一贯的风格。
下午五点二十分,手术室的灯光格外刺眼。晏炽握着手术刀的手稳如磐石,却在第三次询问助手时间时,明显感觉到周围医护人员投来的诧异目光。
"现在……五点四十,晏医生。"年轻的助手小声回答,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接下来的手术过程中,这位助手几乎每隔十分钟就会主动报时,搞得晏炽耳根发热——他表现得活像个急着下班约会的毛头小子。
虽然他并不觉得他会和萧寒去约会。
七点零八分,晏炽终于脱下手术服。他在更衣室里来回踱步,特意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推开门诊大楼的玻璃门时,春末初夏的晚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
路灯下,萧寒的身影格外醒目。他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手里却提着个格格不入的卡通图案糕点盒,正对着手机交代工作。看到晏炽的瞬间,他立即掐断通话,眉眼间漾开温柔的笑意。
"先吃点垫垫肚子。"萧寒递过还冒着热气的纸袋,指尖不经意擦过晏炽的手背,"一会儿去吃点好的。"
晏炽愣在原地。他原以为那句"下班来找你"不过是玩笑话,更没想到这个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男人,会拎着点心在医院门口傻等一个多小时。夜风吹乱萧寒精心打理的发型,西装肩头还沾着几片梧桐絮——这哪还是当年那个一丝不苟的优等生?
"你……"晏炽嗓子发紧,接过纸袋时碰到萧寒的指尖,"等很久了?"
“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