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恼羞成怒到不行。
倘若真是田爽掉进他的圈套里,在安全和名声上还不知道会侵犯到什么程度。
但是现在孔令麒和她的微妙关系,同样是一个非常棘手的把柄。
他们会把俩人交往至今的八卦炒作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光她的口碑面临崩盘,连孔令麒都无法自证清白。
她不能再通过任何方式去联络他,哪怕只是单纯的问候,这样只会给敌人贡献更多不利证据。
对方现在损失的不止资金,还有很多后续的客户资源,哪怕仅是换算成货币,都已经是一笔惊人的数额。
商场上一旦动了涉及他人利害关系的蛋糕,可能引发的就是一场毁天灭地的海啸。
像孔令麒这样单纯赤诚的企业家是凤毛麟角,类似查理斯不择手段的索命鬼才是常态。
要挟她补偿损失还是轻的,如果他要对她和孔令麒下黑手,留下的隐患会更加不可估量。
看着锁屏壁纸上他温柔的笑容,她突然感觉自己变得很无助。
依旧压抑的地下室里,原本扎在额上的发带,变成了临时的眼罩。
双手被铐在背后的孔令麒在几条手臂的钳制下,奋力抵抗着试图强行灌入嗓子的杯中之物。
尽管脑袋被按得完全不能转动,他却拼命忍气闭口,不让半滴未知液体流进体内。
水已经洒了他一身,憋得通红的脸就是不肯屈服。
查理斯不耐烦了,大步跨过来冲他毫不客气地扇了一巴掌。
一道猩红的瀑布由鼻下汩汩滑落唇边,久违的温润被他一点点卷入了齿间。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个孩子的家伙居然还挺社会,愣神之际又被甩了一头汗水。
仿佛解锁某种神秘模式的孔令麒,沾着腥气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玩阴的是吧?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你的公司在程蔓的报告里那么不堪一击了。说白了就是只纸老虎,中看不中用。倒了还能给投资方省点丧葬费呢!”
怒不可遏的查理斯又呼过来一拳,在他掌印未消的脸颊上再添一团淤青。
“给这小子好好正正骨!”
雨点般的拳脚持续砸在孔令麒身上,他玩命把手环护在背后,咬牙承受着胸腹上沉重不减的踢打,疼得大汗淋漓却不肯哀求半句,倒是国粹攻击一点没少。
或许是童年家暴攒下的体能,明明已经痛得喘不上气,人却一直清醒。
本来应该优先防御的前半身反而暴露出来,恨不得赶紧在要害上多中几招,然后自动躺平。
好不容易等到胃部挨了一下,一口浓血卡在气管里刚好没透过来,意识幻灭的瞬间,腰后又被连续踹了几脚。
喉咙障碍排开的时候,他已经灵魂解脱好一会了。
由于敌军长年在外的反侦查意识太高,警方破案的速度赶不上他们转移隐蔽的脚步,一天下来仍然没有太多进展。
晚饭时间过很久了,还在书房忙碌的程蔓被突然响起的视频铃声惊醒。
接通的瞬间,一个浑身遍布湿漉漉尘土的人,瘫倒在椅子上失去了知觉。
从仰着的下巴垂落一抹血迹悬在脖子上,染红了运动衫的领口。
“孔令麒,你怎么了?!”
镜头往旁边一转,嬉皮笑脸的查理斯赫然出现。
“程小姐,不好意思,招待客人需要功夫,现在才联系你……”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对方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雪茄,让手下把坠在椅背后的脑袋托起来。
蒙住眼睛的他鼻青脸肿,干涸的血花糊满了半个面孔。
挂着泥屑的头发炸了毛,吃力起伏的腹部似乎还在颤抖。
望着悲愤含泪的她,查理斯故作不可思议地砸吧起嘴。
“看样子程小姐很心疼啊,那我还真是没请错客。不过你们平时是不是交流得不够真爱啊?这小子从头到尾可是一直在骂人,花样都不带重复的……”
“你少废话,赶紧给他疗伤!”
“恐怕需要疗伤的不止他一个吧,我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份报告已经发布出去,不可能撤回。我很遗憾你的损失,但我要为国内投资商和客户负责。何况你本来就是非法集资,被揭穿是早晚的事。”
“这么说程小姐是不打算救你的小东西回去了?正好我现在公司快没了,也闲着无聊,不如让他这陪我表演几个节目解解闷?”
“你又想干什么?!”
查理斯冲镜头外使了个眼色,一支盛有不明药剂的注射器递到了屏幕前。
“你不是要我帮他疗伤吗?这里的特效药除了疗伤,还有其他附送效果哦……”
他伸手揪住孔令麒发顶,淡定喷了一口烟在伤痕累累的脸上。
“不到三十的精壮小伙怎么能就只有你可以享受,我这有的是能让他潇洒的人选……”
瞬间反应过来的程蔓下意识脱口拒绝。
“住手,你这是犯罪!”
“犯罪?好吓人啊。可是我已经没有选择了,要不你替他来?”
差点气炸的程蔓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正在这时,在头顶扯痛刺激中的孔令麒缓缓醒来,咳嗽的唇边又冒出了汹涌的血沫。
“孔令麒,你醒了!”
“姐……”
听到她久违的声音,他条件反射想坐起来。
才刚直起些许的身子根本没有支撑的能力,再次摔回椅子上的瞬间,冷汗从耳边洒落在费劲喘息的胸前。
“姐,不要答应他,做好你该做的……别管我,我能扛住……”
“程小姐,小东西挺有骨气的嘛,是我格局太小了,确实还是和你有点般配的……”
“怎么着,他已经表态了,你给个痛快话,我公司的所有损失,你管还是不管?”
一边是惨遭虐待的孔令麒,一边是坚守原则的审判员,向来遇事果断的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僵局。
查理斯见她迟疑,意料之中地耸耸肩。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程小姐慢慢考虑。那今晚小东西就先在这边过夜了哈……”
眼睁睁看着闪烁寒光的针头刺进孔令麒淤痕涂鸦的胳膊,药水一滴不剩地消失在他挣扎无效到完全静止的肢体里,也仿佛在她心里倾注了灼热的岩浆。
查理斯松开攥着的指头,云淡风轻地吹掉掌中的碎发,对已经泪流满面的程蔓挥挥手。
“那就不打扰程小姐制定方案了。下次见……”
视频挂断很久了,她还在一次次回拨,然而对方只给了一个删除好友的红色感叹号。
眼前仍然不停闪过孔令麒任人宰割的惨状,曾经在多比上吃过的苦,如今又因为她遭受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劫难。
她恨自己过于大意,在那些报告撰写和递交上去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随时可能带来的隐患。
毕竟不是全世界的企业家,都是懂理宠她的孔令麒。
内心愧疚不已的她,伏在桌面泪湿了勾画的草稿。
锁屏上面容完好无损的孔令麒,也在呜咽的哭声中渐渐熄灭。
从昏迷中又一次睁眼的孔令麒,感觉全身上下散架一样的剧痛,脑子也晕得像过山车般嗡嗡作响。
脏兮兮的运动服换成了相对舒适的浴袍,还能闻到里面淡淡的沐浴露芬芳。
印象中自己被扎了一针用意不明的药,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难道有人帮他洗澡换了衣服?
慌忙审视四周的环境,这里已经不再是灰蒙蒙的地下室,而是一间酒店的卧房,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
顿感不妙的他想爬起来,稍微一动牵扯到筋骨,疼得他还是栽了回去。
偏偏这个时候,紧闭的屋门打开了。
一个同样穿着浴袍、 戴了化妆舞会面具的年轻女人,端着摆满瓶瓶罐罐的盘子走了进来。
他一下子警惕地盯住了对方。
“你是谁?”
“小哥哥别紧张,我是来帮你疗伤的……”
这娇媚的嗓音听得他脊梁骨直冒寒气,不由自主地往床的另一边躲去。
女人把托盘在床头柜上放好,取出一瓶跌打药朝他晃晃。
“看,没骗你吧?瞧你脸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多影响颜值啊。”
他没有动弹,目光在她手上和盘中的物品来回扫着。
女人等了好一会,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程小姐交代过,要给你疗伤不是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肩膀忽然被拎住的他,立马将被扯散一半的浴袍重新裹回,却还是让她拖到了床中央。
仰面朝天的他感受到几缕发丝拂过额角,一股和程蔓身上完全不符的刺鼻香水味熏得他想吐。
正欲翻身远离,不料女人撑着脑袋的胳膊一折叠,直接压在了他锁骨上。
一阵扩散到胸腔的闷痛瞬间夺走了他大半意识,拼命抬起僵硬的双手想把对方推开。
女人很轻松地抓住了他的手腕,配合着搭在上面的肘部略一往下,才咽下嗓子的积血,又差点喷涌而出。
“放开……我要憋死了……”
修长的手指抚过他在臂下颤抖的皮肉,沿着耳畔插进发间慢慢梳理。
“疼吗,小东西?”
这要命的场景重现,他下一秒几乎真把持不住了……
狂跳的心努力说服自己,这不是她,绝不允许在其他地方大放情怀!
“疼……但你别叫我小东西……”
“行,那还是叫小哥哥……”
锁骨上的负重撤去了一些,痛出泪花的他刚刚顺过气,突然嘴上覆盖了一道异常的暖意。
睁大呆滞的眼睛,他盯着对面睫毛都能刷到自己的那张脸彻底傻掉。
伤痛的体内爆发出了有但不多的蛮力,他不顾所谓的绅士风度,费劲把和自己贴在一起的焰唇拨开,滚到一边不断擦着残留的口红。
“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别来污染我的身体!”
他想翻过床铺逃跑,女人不慌不忙地将被子一拽,瞬间把他绊倒在原地。
摔出惨叫的他觉察到浴袍的剥离,还想反抗的背上又摁下了重重一掌。
“你是上药,还是不上?”
“什么药?!”
他现在听到“药”就条件反射绷紧了神经,忍着从身后渗出淋漓的酸痛扭头瞪着她。
几瓶活血通络的药剂丢到了他面前。
“不相信你就自己验证一下!”
半信半疑的他拧开盖子仔细检查,貌似真没有什么问题。
棕色的药水倒在身上泛起丝丝凉意,又很快被揉搓的温热所取代。
俯卧在床上的他痛得喘气都难,特别是今天被踢到的腰椎一带,好几次感觉腿都没有知觉了。
“这老板也真是的,下手这么重,伤的面积几瓶药都够呛!”
女人尽管嘴里抱怨,手上却没有停下,娴熟地替他边按边擦,他只能默默承受着堪比骨折的痛潮持续淹没了整个身躯。
让他重新平躺回来时,全身犹如挤压在磨盘中钝痛无力,胸腹上的淤青像纹身般触目惊心,五脏六腑几乎是扔进了绞肉机一样。
断了线的泪水早已溢出他浅浅的眼窝,浑身的药刚擦干又浸满了晶莹的汗珠,在灯光的反射下勾勒出绵延不绝的地图。
累得半死的女人草草收拾掉几个瓶子,去卫生间洗手回来,没好气地推了他一下。
“喂,药也给你上了,接下来该你了!”
结果半天时间过去了,他反而哭得越来越伤心,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一头雾水的女人凑近看去,他不像是在表演,是确确实实在难过,眼泪和白天凝结的鼻血断断续续地淌着。
不管她怎么摇喊,他就是没有反应,倒是背过身去哭得更加悲伤。
失去兴致的女人摔门离去,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独自蜷缩在原地,竟然慢慢睡着了。
自诩从小扛揍干架长大的他,白天硬是凭借皮糙肉厚的底子,活生生熬下了毒打。
岂料反复在迷幻中游荡的意识,却阴差阳错开启了和母亲共同挣扎在家暴和抑郁中的黑夜时光。
父亲打自己,只有怨恨,没有屈服。
母亲打自己,除了让步,仅剩绝望。
带着旧伤未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