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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师父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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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敏打开芥子,将契马与马车一并收纳进去。做完这一切,他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流骨碛黄沙地,眯了眯眼,“这里就是妖市?”

无人应答。

陈敏正欲回头,回到一半,后颈上落下一记掌刃,他眼珠子一瞪,跌跌撞撞蹬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向始作俑者,“噗通”倒在了沙地上。

一道阴翳投在陈敏昏倒的身体上,普陈居高临下地凝视,片刻后开口,自言自语:

“她说你是新来的,我一开始还不信。”

“……”

“把后背留给敌人,狴犴宫教出来的人,也不过如此。”

普陈不再给眼神,带着脚铐转身,一步一步往沙地深处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普陈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后,陈敏仍旧躺倒在地,双目紧闭,口齿微张,热沙将一边脸烘的滚熟。

一条沙蛇缓缓游过,在陈敏的脸前打转,信子在陈敏的鼻尖闪烁。突然,蛇猛的调头,像是收到了某种惊吓,一溜烟跑没了影。

下一秒,陈敏的鼻尖前出现了一双打着补丁的布鞋。

炙热长空,刺目青光。

一片黑色的羽毛,缓缓落在了陈敏的鬓发。

-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御剑?”

不知何时,房璃摘下了染血的镜片,脸上的血迹干涸成血管似的纹路,剔透的琥珀色眼瞳中映着永日无晴的苦海苍穹,有种近似夕阳的凄美。赦比尸蹲在一旁手脚颤巍地给房璃的伤口施加一点微不足道的灵力止血,廖燕则是躺在旁边,生死不明。

“乱世流离,修行不为成仙,求个保命之术罢了。”姬师骨没回头,故而房璃也看不见他说这话时的表情,只能听到语气淡淡,“像我这样的,应该叫做大器晚成。”

原本无声息的房璃忽然笑了,倒在宽阔的剑面上,笑得一顿一顿,“大器晚成好,说明你尚有天赋,总比勤恳修炼却一事无成,来得好。”她停了一会儿,缓缓道,“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被吹散,所有人蜷缩在无边无际的狂风中,前路渺茫的像一粒被卷入海水的沙。

失去了五葬天的结界庇佑,灵力磁场的问题再次摆在众人面前,姬师骨虽然不说,但他看上去撑不了多久。房璃睁着眼看天,这个时候廖燕恰到好处的醒了,一醒他就哑着声音道:“找灵船。”’

风太大,赦比尸不得不低头冲他吼:“你的船已经被炸了!”

“找灵船。”廖燕坚持说完这一句,又晕了过去。

赦比尸:“……”

房璃:“他刚刚说什么?”

赦比尸:“这失心疯的,别理他。”

苦海力场混乱,容易迷失方向,从来都是轻易不得踏足的禁地。房璃虽然九死一生地逃出来了,可却也没想到逃出来之后应当如何。

她现在连身也起不得,否则暴烈的海风很有可能将她整个人掀翻。

情境至此,赦比尸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怀疑,凑到房璃耳边问。

“你真的见过天梯?”他盯着她木然的侧脸,“还是诓姓廖的?”

房璃深深吸了口气,鼻腔和喉咙干涩火辣,轻声道,“见没见过,难道还要紧么。”

赦比尸低头,看见一只手推了推自己的小腿,“去,问一下姬师骨,问他还能撑多久。”

赦比尸去了,房璃倦怠地将头扭到另一边。

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需要消化。

此刻的她就像一条被拍在沙滩上的咸鱼,什么也不做,脑中反复播放着雷牢中的记忆。

对发生过的事情全然没有印象,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要不是那种感受太真实加上时间紧张,她甚至要怀疑是不是徐轻雪对她的记忆做了手脚。她自知并非善类,在五葬天的每一日都度秒如年,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以牺牲无辜为代价,换取自由之身。

这是原则问题。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

房璃冷冷地看着翻滚的云层,锋利的眼眸中含着冰碴,她攥紧手指,凝固的伤口牵扯出血

——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记忆丢失有很多种可能,如果是她主动忘的,一切还好说。但如果是有人背后刻意操纵,那问题就相当严峻了。

她竟带着这被篡改的记忆,如此生活了八年?

这谁能忍!

现在根本无法确认,回想起的这一段是否就是丢失记忆的全部。如果她还有没想起来的呢?如果她在自己不记得的地方,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无法完全地认识自己。

高空的空气狂烈,房璃整个人像被塞进了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钮盖旋紧,可供她呼吸的氧气正在变得薄弱。

沁着血丝的眼尾一扫,余光瞥见异样,房璃缓缓侧首,望向远处漂浮在海面上那一道浅浅的黑影。

“什么?”

赦比尸看见房璃的嘴唇在蠕动,低下头去,才听清她口中的词语:“灵船。”

而他低下头的那一瞬间,视线自然顺着房璃的方向望去,同样也看到了那具残骸。

比起那些华丽宏伟的船只,这艘灵船看上去十分的迷你寒酸,加上被炸过,只剩一片薄薄的底座,满目凄凉。姬师骨调转方向,跟苦海的暴风抵抗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堪堪落在了残骸上。

房璃勉力翻身,像棵草一样咕噜噜滚下了灵剑,瘫倒在残骸边缘,一只手捏着叆叇浸入海水,干涸的血迹在水中融化蔓延。

“殿下。”

姬师骨半跪在旁边,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帕子,熟稔地拾起房璃的手,擦拭伤口上的脏污,垂目道:“痛快吗?”

云层碾过几道紫雷,整个海洋仿佛都在同频颤抖,房璃闭眼,轻声叹息。

“痛快。”

“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吗?”

“我想要什么?”

姬师骨哼笑了一下。

“殿下想要的,都是臣已经放弃的。”

他擦完了一只手,撕下衣袍包扎的时候,房璃正好抬起另一只,将叆叇重新戴回脸上,浸了海水的银链寒凉似冰,贴着皮肤,冻的半张脸都发麻。

天空飘下雨丝的时候,众人看见廖燕站了起来,浑浑噩噩朝着某个方向直直走去。眼看要一脚踏进水里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房璃耳尖一动,忽然坐起,盯向廖燕脚下。

这艘灵舟和市面上大部分的灵力载具类似,一个带着燃烧舱室的底座,上方设计空间载人载物。为了防止被抓住的犯人逃跑,五葬天的人用爆破符将灵舟炸毁,中间凹陷出一个大洞,廖燕摇摇晃晃在洞口旁站定,衣摆一闪,纵身跳了下去!

赦比尸匆匆跑过去,惊疑不定地往下望,过了一会儿,房璃听见他大声喊道:“有了!有了!”

她撑着姬师骨的小臂艰难站起,走到凹陷旁,姬师骨观察一番率先跳下去,在底下丁零当啷一顿翻,片刻后抛上去一堆麻绳,房璃将绳子绑在剩一截的桅杆上,裹着衣袍的手握着绳子缓缓滑下,脚着地的那一刻,船摇了摇。

启动了。

“这条船竟然有双层。”赦比尸眼冒精光,兴奋道,“他们只炸了上面一层,但驾驶舱和灵力储备,都在最底下这一层。”

……怪不得廖燕坚持要他们找船。

看来这一趟苦海,他的心眼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呼”的一声,炉子里的阵符开始燃烧消耗,茕茕火光在晦暗中戳出了一个流心口,姬师骨扶着房璃走向驾驶舱尽头,廖燕站在那里,背影单薄,正在将结界重新启动。

灵力磁场的影响渐渐消弭,姬师骨紧绷的肩膀一松,悄悄背过身,呸出口瘀血。

小臂一松,姬师骨回头,看见房璃放开了自己,一瘸一拐往廖燕走去,那只抓过他小臂的手,转头就搭上了廖燕的肩。

“错了。”房璃看着廖燕面前的舆图,“这不是回妖市的方向。”

赦比尸本就有不好的预感,带着疑心观察了半天,此言一出,他立刻就道:“你不会还想找那劳什子天梯吧?”

“……”

廖燕看上去已经快站不稳了,眼睛虚虚的睁着,两只手却寸毫不移地握着方向盘,炉子里的阵符熊熊燃烧,他往左一转,方向盘被房璃的手用力抓住。

“回妖市。”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不然我们都会死。”

她没有夸张。

她了解徐轻雪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所以才敢动手。可即使划开神印放出魔族拖住了五葬天追过来的步伐,这时间却绝对有限,倘若不能尽快离开苦海,等待他们的,只有第二次的天罗地网。

到那时,才是真正没有峰回的绝路。

廖燕充耳不闻,手下爆发出一阵怪力,将方向盘硬生生突破阻力转了过去,房璃立刻松手转身走向姬师骨,夺过他手中的剑干脆利落地抵在廖燕后心,“放手。”

“现在是一对多,廖大人,你该清楚局势,”房璃的语调没有起伏,“放手。”

“失心疯的。”赦比尸骂了一句,他原本跟在房璃身边的宗旨就是当个吉祥物,不插手除了寻找太史慈明以外的任何,但是此刻,饶是堕神也没法继续袖手旁观,直接撸起袖子扑了上去,使出拔河的劲拽住方向盘,吼道:“快!将这疯子打晕了去!”

房璃眸中锐光一现,她比对方的动作更快,抬起一脚往膝盖后窝狠狠踹去,廖燕还没动身就跪下了,他猛地回头,眼前骤然一黑,等他反应过来房璃干了什么的时候,怒火已经不可遏制————

房璃把手放在了他的百会穴上,再一次。

“我身中重伤,可你也是强弩之末!”廖燕激动,“还想用那一招?做梦!”

在凶险的苦海之上,有两场小型的海啸正在碰撞,廖燕攥住房璃的手腕,大有将其捏断之势,后者不动如山,死死握住廖燕的头骨,嗓音带寒:

“廖大人曾说,你抓住了太史慈明,地脉不能奈他何,所以你将他送入矿场————那么敢问大人,妖市资源稀缺,连灵力地脉都需要靠烧人族道士来维系,何来矿场一说?”

廖燕冷笑:“妖市地大,你们才来几天,又被我囚禁,不知道的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

“地脉短时间内确实不能将太史慈明如何,因为他灵力修为之深厚超乎常人!廖大人一心为妖市着想,应该把他留在地脉吸个干干净净才是,舍得浪费这么好的一个资源,就为了泄心中那莫须有的怨愤?”

“子非吾安知吾之恨!我心中的怨怼,你们人族又岂能体会?!”

“撒谎。”

两双眼睛近在咫尺,像两把隔空比对的利刃,摩擦出刺耳的火花,房璃盯着廖燕充血的双目,一字一句道:“廖大人,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和太史慈明,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什么意思?”

“蜀阁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

房璃往前走,廖燕听见了长剑拖地的金属摩擦声,他发现自己的肢体竟然不自觉动了,像是遭受了某种压迫。

可站在面前的,分明只是个羸弱不堪的凡人女子。

“这副叆叇,是你送给我的。”

廖燕的背抵在方向盘上,恍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孩,看着她的唇一开一合,字如寒霜,“别乱动。”

廖燕整个人都停住了。

上空炸开一道惊雷,天摇地动,所有人都凝固了,仿佛几粒黏在时间背景上的贴纸。半晌,廖燕才颤声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能看见什么。”

镜片上倒映出廖燕周身缓缓流转出的魔气,她的语气水波不兴,像是一个站在了终点望着旗帜的跑手,只剩下疲倦,还有一点哀意,“刚才那些问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犹如重锤落下,每一个字眼砸在廖燕耳边,伴随着即将撞出胸膛的心跳:

“那场毁了整个宗门的变故,和你有多少关系,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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