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按照当时的情况,最合理的,应该是赦比尸负责将乞丐的残灵收纳。
坏就坏在这里,因为最后收纳乞丐的不是赦比尸,而是房璃。
徐名晟:“金蟾镇的乞丐,你们总不能把他留在那里一走了之了吧?”
他的语气有点说不上的冷漠,赦比尸自然衔接的回答道:“那没有,我把他收了。”
“哦,”徐名晟道,“既然如此,可否让我看看?”
赦比尸笑了:“大人,这就说哪去了,这是说拿出来看就拿出来看的东西么?”
“别误会,我并非针对,只是这城中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我只是在合理怀疑任何一个值得怀疑的因素,”徐名晟心平气和,“何况只是看一眼,确认他还好好的待在您那。”
这时门外传来:
“大人!”
赦比尸的表情顿时松开,立刻转头迎上来人的声音:“怎么了?”
喻卜冷不丁又看见一个陌生的侏儒坐在厅室里,不免顿住。
但是职业素养没有让他愣太久,立刻屈膝行礼道:“是寒羊的消息。”
说完这句话后他停了停,等待徐名晟支走客人的信号。
没等到,于是迷惑了一下,犹疑着说道:“苏明道把接风宴当晚的守备交给了他,届时他会安排出一个巡逻的缺口,我们的人可以从那里潜入。”
这种听上去无比机密的事情,按道理赦比尸是不应该参与的,但是此刻他巴不得话题转的越彻底越好,不等徐名晟开口,立刻出声:“潜入?你们要做什么?”
“劫人。”
徐名晟淡声回应,喻卜虎躯一震,有些愕然地看向自家宫主。
就,就这么说出来了?
赦比尸比喻卜更惊愕:“你们要在城主府劫人?”
“城内灵器被更换固然有从上到下的原因,但那只是蒙蔽了人们的眼睛,”徐名晟道,“真正控制住人的,在别的地方。”
赦比尸冷静下来,很快锁定了关键,“经坛。”
其实这个东西不好说。
所谓讲经,同道者听进去了,自然沉迷;不沉迷的,也能说一句不同道,或者听不懂。
徐名晟之所以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全都仰仗他来自狴犴宫的身份。但是如果换成任意一个没有庇佑的普通人在讲经时大摇大摆,就会像房璃一样,被巡逻兵抓起来。
“一个月前,我来到此城,打算以星盘为由进城调查,却听到了云一消失,城主推迟打开经坛的消息。”
他娓娓道。
“此前从未有过为了一个经师推迟时间的例子。加上如今,城主特意为云一大办接风宴,很明显,云一对于城主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赦比尸:“所以你们就打算干脆把云一给劫了。”
“不仅如此。”徐名晟搁笔,瞳孔黑的惊人,“城主府里究竟坐的是什么人,也未可知。”
“……”赦比尸咽了下口水,扯起嘴角,“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徐名晟却一笑,“我说的?难道不是您先问的吗?”
赦比尸:“……”
赦比尸顿时生出一种百口莫辩之感。
命运的转折点大概就是从金蟾镇开始,这一个二个的,都不肯放过他。
于是深吸一口气:“你想让我做什么?”
“接风宴当日,”徐名晟顿了顿,赦比尸有种莫名的既视感,但又说不上像谁,“麻烦您潜入城主府,亲自面见城主。”
……干,赦比尸终于想起来像谁了。
这副派头,像极了他曾经的上司。
堕落前的赦比尸绝不会想到,哪怕自己已经离开了神域,也仍旧逃不过被抓来抓去打工的命运。
这个也要帮,那个也要忙,就没有人关心一下他的身心健康?
-
不理会他的悲戚,徐名晟静下心,神识穿过墙壁,泥土,禁制——回到了人傀的身体里。
万籁俱寂,四野无声。
火堆只剩了一点虫蚁般的火星,夜间凉气侵蚀,他一低头,怀里缩了个人。
她取下了白日戴在脸上的叆叇,显山露水地展露出极为俊秀的眉眼,此刻闭眼缩在人傀怀里,睡得很安详。
傀儡储存着内力,维持恒温,这是把他当成了个取暖器,就像在金蟾镇时的牵手一样。
没有修为护体的人,连低温都抵御不了,又是怎么渡过无边的苦海,穿过无涯谷,爬上同光宗的山峦的?
房璃呓语一声,又缩了缩身体,人傀下意识抬手,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其实他连做出这个举动的理由都没想明白。
对于这个久别重逢的老友,徐名晟几乎可以确定,他没有多余的想法,即使性别和最初的认知有异,但是感情是不会变的。
徐名晟想找到挚友,只是想找到而已。
至于找到之后怎么办,即便房璃没有暴露,徐名晟也没有想好。
没有性别之分,他和她之间横亘了太多,也早就算不得朋友了。
徐名晟心思复杂,那只抬起的手久久没有落下,这时候他忽然仰头,虽然没有眼睛,但那束冷峻的视线仿佛透过人傀,直刺上来人。
……明玉收敛手脚,尴尬地笑了一下。
她指了指房璃,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徐名晟低头,怀里的少女发丝散乱,宛如雪上枯枝,衬托出无暇的脸颊。
此时此刻,她睁着眼睛,没有叆叇的脸上,黑夜沉进了瞳眸里,目光轻飘飘地望向人傀抬起来滞在半空的手,勾出了一丝碎星般的笑意。
-
房璃其实并没有睡,她的意识潜入蓝玉,正在和乞丐学习咒语。
那声莫名其妙的呓语,也只是她受到新咒语的冲击,意识不稳而已。
秘境内夜短昼长,为了节约时间,同光宗计划只休整半夜,后半夜继续赶路。
只是显然,这计划没能让徐名晟知道。
赦比尸重新上线的时候房璃正在梳头发,五指为篦,从乌黑如流的发丝中间顺出去,然后灵巧地挽了个髻。
与此同时秘境的另一端,湍急的溪流旁边,同样有一簇队伍马不停蹄地赶往目的地。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或沉重或疲倦的神情,他们的眼睛里,白日被驴的火气犹然未消。
方陌更甚。
他看了看四周,跟上金未然的脚步低声道:“师兄,不管吗?”
“不用。”
他的语气轻松异常,好像这句话的指向是自家弟子,而非躲在林子里一路尾随的小偷。
方陌咬牙,“不过一群孱女弱男,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都解决了!”
“既然能解决,机关盒怎么还会落入人家手里?”
方陌噎住。
金未然看着他,笑了一下,眼尾迤逦岚光,稍稍一斜,望向后边深不见底的林中。
“他这是什么意思?”林子内,另一棵树上的弟子嘀咕,偷偷观察闻人无忧的表情,没忍住道,“圣女,咱们这样跟下去,真的能找到神骨吗?”
闻人无忧对着那眼神在心里冷笑。
“金未然没有底气是不会如此行动的,”她观察着不远处行走的队伍,“不过确实是奇怪。”
“?”
闻人无忧指了指:“他们为什么不御剑?”
“……”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不御剑?”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房璃的手里握着一把酸莓,随手在草里薅的,嗅了一下没毒,便一颗一颗往嘴里扔。明玉安分回答,“因为要节省灵力啊。”
“?”
“寻找神骨的肯定不止我们,最先找到的也不大可能是我们,所以御剑拼速度是不太划算的,其实按照我们的计划,应该是走半路上截住人家。”明玉总结,“所以要节省灵力。”
房璃一呛,野莓的酸汁刺进喉咙,一下说不出话。
多么朴实又窝囊的计划。
她还是给予了肯定:“很有创意。”
于是在人傀的带领下,众人穿过巨木林,翻过了一座山,日头晒的人昏昏欲睡。在幽林深处,人傀停了下来,指着面前那口咕嘟嘟冒泡的活泥浆道:“就在这里。”
明玉问的却是:“还在这里?”
赦比尸肯定:“在这里。”
“……”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扫向四周,阴森的鬼林张着爪牙,杳无人息。
狭窄密布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一个队伍。
只有他们一个。
啊这。
不是吧。
只愣了一刹,欣喜激动的表情像阵猝不及防的狂风,猛地激活了每一个人的面庞。
——诶?!!
他们,居然,是第一个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