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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心魔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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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忽然变得模糊,余光捕捉到什么,房璃扭头望去,只看见一道掠过的残影。

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那里!草丛里有人!”

草里有个死人。

死人的躯体完好,似乎没有被魔气影响,但腹脏空空;他的剑鞘挂在腰间,甚至没有来得及拔剑,就被放出来的邪魔掏空内脏,死于非命。

没有哀悼的时间,徐名晟立刻拔出修士腰间的剑,房璃从人傀背上跳下,两人一前一后,长剑扶摇直上!

“我们要去上宫?”

房璃抱着人傀的妖,眯眼抵抗着凌冽的海风,“你已经想出对策了是吗?”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长剑在灵力的驱使下灵活非常,巧妙地躲过了漫天砸下来的火星,有些火星半途就爆炸了,白日焰火映衬人间炼狱,生出些许残忍而又荒诞的华丽。

竟下起了雨。

沉重的铅云滚动,苦海潮湿的风雨飘洒,五葬天的上宫,半边已经完全沦为火海。烛魔翻滚着山脊一样的身躯,坚不可摧的建筑在它的扫荡下如同秋风中孱弱的脆草,整座漂浮岛都在震颤,随时面临着坠落的风险。

烛魔无声,暴烈的魔气却肆意横流,就在这时,遥空传来一声怒喝,房璃的眼尾被剑光映亮,她下意识望去,那人身穿熟悉的玄色劲装,面无惧色,挥剑悍然迎上烛魔!

是喻卜。

此时此刻遇旧敌,房璃的心情难以言喻。

“斩杀心魔,便可破境。”

一道声音唤回她的注意力,无脸人傀定定地面对着她,冰冷的声音从木壳中响起。房璃点头,“所以名晟君知道心魔是什么了,对吗?”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熟悉的山包前,粗糙的土壁陡峭延伸,门口的封印阵法七零八落,只有土壁边沿剩两个模糊的小字:

雷牢。

“是一个人。”

凄风苦雨中,徐名晟的嗓音堪称寂冷。

山包内部几乎成了废墟。

在房璃的印象中,这里是十分逼仄且低矮的,此刻却宽阔不少,一扇扇牢门大开,越是空空如也,房璃的内心就越是发紧。

肇事者意欲何为。

下这样的狠手,岂非是要毁灭世界?

一对比,外面那些碎裂的阵法都显得体面起来。徐名晟阔步往前,脚步显得有些急,房璃在后面匆匆跟着,弯弯绕绕,就蓦地一刹,徐名晟停在了一扇牢门前。

这扇门紧闭,居然是完好的。

“你怎么确定这是你的心魔?”

房璃突然开口,却问了一个听上去没头尾的问题。

这样可怕的地方,覆巢之下,如何能确认谁是真正的心魔?

同样没有得到答案。

或许从踏入这个幻境开始,心魔和境主之间,已经有了不可斩断的联系。

徐名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前,仿佛在做某种心理建设。

他的背影映在琉璃镜片上。

碎裂的夜光珠在人傀身上切割出模糊的光影,好像被无数个他拼接而成,房璃眨了下眼,错觉很快消失,而后自觉退了一步,转身。

“好啦,我不会看的,”房璃善解人意,“你快点进去解决吧。”

徐名晟:“……”

他抬指向门锁注入灵力,“嘎吱”一声,厚重的玄铁缓缓推开,露出了门后的景色。

-

徐名晟自诞生始就有了金丹。

旁人汲汲营营一生所求的东西,他刚出生就抵达了。

而后气贯长虹,三岁辟谷,十岁元婴,花了六十年就一脚踢破大乘,直逼雷劫一线。

他是举世仅有的天才,是神的宠儿,天道之子。

曾有人找过他,向他倾诉修行之苦,吐露心中隐秘的梦魇。

他听完,想了想,认真地给了一句自认为最中肯的建议。

——“既是魇,斩掉不就好了?”

那人走了,再也没来过。

他远离尘俗,活成了世人心中的精神符号。

在这件事以前,徐名晟就没理解过,心魔是个什么东西。

直到那一天,结界大开,五葬天内的重邪妖魔倾巢而出,将整座岛化为了炼狱。

他救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

最重要的是,他没能救到那个一心逃走的人。

这一天之后,天之骄子徐名晟终于陷入了所有修士修行难逃的诅咒——瓶颈。

这一瓶颈,就过了八年。

坊间有传,狴犴宫宫主徐轻雪已经大圆满,毕竟八年前她离飞升只有一线之隔,如今更少见她现世,说不准,已经去了那神域天宫,正庇佑着人间百姓。

没有人知道。

“徐轻雪”被反复的一个梦魇困在原地,走不出,逃不过。

走出宫门的是徐名晟,而那个宫主“徐轻雪”至今仍被困在雷牢的维谷之中,问着那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问题。

穷年累岁,周而复始。

他的心魔在无人知晓处滋长,像是带着毒刺的荆棘,咬着他,缠着他,越是想要藏起来,便越不放过似的绞死。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正常呼吸的滋味,空旷的心中只剩一尾干涸的鱼,垂死地甩着尾鳍。

牢门“嗵”的关上,一池寒骨水隔绝两头,森然的冷气弥漫空间,徐名晟透过人傀注视着那头的身影。

“你。”

传音蓦地打断。

或许是连接人傀太耗费神识,徐名晟的太阳穴刺痛,仿佛有一根针从中穿过,但他只是皱了皱眉,继续放出灵力道:“你——”

人傀不存在的眼神落到了浸入水池中的衣角。

不对。

念头突兀地跳了出来,再次打断了传音。

人傀凝望着那片衣角。

绣纹华丽,纺织精细,洁白光滑如同鸟类的羽翼。一路走来心中积攒的疑窦在刹那间放大数倍,某个堪称可怕的猜测渐渐成形,压倒了所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

徐名晟执剑的手指一僵。

一念神魔。

他执着于旧地的梦魇,却忽略了太多信息。

如果,如果……

如果这不是他的幻境呢?

呼吸忽然凝固,某种寒意从脊骨窜起,紧贴着心脏,阵阵打颤。

回想这一路走来,似乎最先被那些境中生物攻击的都不是他,只是巧合吗?

雷牢生乱那日,他几乎全程待在上宫,为什么他们进入幻境时,却是从下宫开始?

一旦牵起了头,所有的思绪便如同沸腾的滚粥,霎时让眉心发烫。徐名晟的眉越拧越紧,人傀看上去却面无表情。

渡门一向都是单个修士进入,可是有谁知道,当两个人同时进入时,它的标准是哪个?

再者说。

脑海中浮现房璃虚伪狡诈的音容笑貌。

……那个女人就真的比自己弱吗?

口腔里漫溢着铁锈味,徐名晟迟缓回神,松开咬得死紧的牙关。

或许是半天不见动静,房璃勇敢的鼓励闷闷传递:“加油!我相信你!”

“……”

来不及了。

黑暗中的人影挪动,一张苍白憔悴的面孔在夜明珠破碎的光线中浮现。那双原本清冽的眸子此刻沉着浓郁的灰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可怕的是,这张脸,徐名晟再熟悉不过。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冷的几乎能凝出水,周身灵力暴动,问的却不是牢中人,而是站在门外的那一位。

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心魔,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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