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混乱的楼梯口，刺耳的警报声一度盖过了萨尔等人耳边的杂音。

红发实验体双手扶着自己的膝盖，喘着气咳嗽，原本透白的脸色因为笑意也恢复了几分血色。一旁的萨尔和阿拉尔已经浑身僵硬，一时间不知道是先看前面异能暴走的迦勒，还是看不合时宜笑出声的路绝。

心思直白的阿拉尔已经自觉摆出防御姿势，他看着笑得咳嗽的路绝，无语到有些崩溃。

“都这个时间了，你还笑！”

曾多次领教迦勒异能的阿拉尔简直要PTSD了，在训练场被虐了几百次的他，一个照面就明白如今现况的不受控，尤其是自己的金属操控异能直接被迦勒的异能完克。

这层楼内，就属他最慌张。

走廊内，Satan在尖叫之后就没了声响，悉悉索索的机械启动声掩盖在警报声之下，紧随而来的，是从那扇被崩开的门内传来的脚步声。

压迫感也一步步勾起他们体内本能的躁动。

实验体发狂期是会互相影响的，这也是萨尔和阿拉尔提前来到禁闭室的原因。按一贯的流程，他们回到各自的禁闭室内等待发狂期的到来，完全隔绝的密闭空间也隔开了其他因素的影响。

而现在，属于迦勒躁动潮已经开始影响他们这些临近发狂期的人。

闪烁的红光中，萨尔额角青筋暴起，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伏的胸腔下是他竭力抑制的急躁。一旁的阿拉尔年纪较小，不过几息之间，原本还吐槽的金发少年已经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脑袋不住地颤抖。

与他们相比，因为异能使用过度而感到体虚的路绝并没有十分难耐的不适感，他同样能感受到体内本能的躁动，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治愈异能的高频使用使他的意志和身体都有了超于常人的忍耐值。

只是他能够忍受，这楼梯口也撑不住三名实验体的异能暴走。

阿拉尔已经坚持不住异能因子反噬的疼痛了，以他为中心的金属地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没等路绝做出下一步，前方站着的萨尔突然转过身来。

他通红的眼看着路绝，如同铁钳的手握住了路绝的右臂，没反应的路绝被他拽着，踉跄地跟着走了几步，他被萨尔拉离了暴动的中心区域，一时间也知道了他的用意。

萨尔想把自己送到完好的禁闭室内，避免外面异能暴走两人的影响。

棕发男生的好意一时让路绝有些发愣，男生握住自己的右臂还在颤抖，路绝的异能浅浅在接触的皮肤上绕了一圈就能感知到他体内的惊涛骇浪。

为什么先处理自己？

论危险性，直接把阿拉尔关进禁闭室是最优的选择吧？

路绝怔怔地看着身前比自己壮实很多的身影，先前对萨尔的判断有些动摇。

他回头看着迦勒的方向，磁场操控下，阿拉尔造成的动静都被迦勒的异能所压制，无声的暴动在空气弥漫，模糊的视野中，路绝找不到迦勒的身影，无法确定他是否具备意识。

正当路绝即将要被萨尔塞进禁闭室时，一直没有人声的走廊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

是塞缪尔。

“路绝，只要你成功安抚他们三个的异能暴走，将他们送进禁闭室，你刚刚的要求我会答应。”

男人的声音冷漠镇定，路绝甚至能听到他背后属于Satan的连连发问。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路绝就冷哼一声。

将原本答应的要求再度翻出来增添条件，真是霸道至极。

是见过自己在训练场安抚发狂实验体的表现，所以想着资源重复利用吗？

他该夸他会举一反三吗？

萨尔也闻声停下了动作，他快要坚持不住了。作为最年长的实验体，精神污染非常严重的他对暴走的异能因子的压制效果早已处于半失灵的状态。

能保持一定的意识，已经是他意志的极限。

他想要回头看看路绝的表情，但一只冰冷的手率先迎了上来。红发少年手里泛着白光，在萨尔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光点，延长的白线连接着他们二人。

下一瞬，萨尔因发狂期而不断上涌的痛苦像是被轻风拂过，汹涌的负面情绪顿时少了大半。意识逐渐恢复，等他再看向路绝时，红发少年已经将另外一条丝线连接上了阿拉尔。

“清醒了就自己去禁闭室吧。”

萨尔离禁闭室就只有一步之遥，只需要进门，监视着这里的塞缪尔就会封锁住这个房间。

棕发男生感受着体内从未有过的感觉，难得愣住了。

“还有多谢了。”

一如刚刚碰上面的语气，明明头发还在滴血，却总是非常从容。

萨尔看着少年攥住阿拉尔的衣领，在金发少年还反应不过来的瞬间拽着人朝前走，丢进了另外一个禁闭室。那两根连接别人和他的光线也因为距离逐渐断开。

感受到体内浪潮再度涌起，萨尔也不能再待在门边，他走进门内，在熟悉的黑暗袭来之前，久违地放松了眉眼。

走廊内，已经处理完萨尔和阿拉尔的路绝看着那个被破坏的门口。早在塞缪尔喊出路绝名字时，那里的动静就消失殆尽，没了磁力的影响，悬浮的物体已经全部掉落在地。

路绝也得以看清被层层枷锁束缚住的银发少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十分清澈，显然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对视上了那一刻，路绝发誓他非常明显看到了其中有委屈的情绪。

“路绝……”

迦勒的声音非常小声了，但路绝还是听清了。红发少年快步上前，泛着白光的手搭上了迦勒的肩膀，零距离的接触瞬间同步他们二人的感知。

属于迦勒发狂期的躁动、疼痛透过连接传递路绝的脑中。

明明已经这么难受了，还出来干什么？

惊喜又带着懊恼的情绪随着治疗的深入进一步传来，没等路绝分辨这其中的原因，生气的情感又接着传递了过了，瞬间又覆盖前面两种。

生气？因为啥？

路绝带着疑惑仰头去看银发少年的脸，少年冷白的脸上还是让他一贯惊叹的精致，透过黑曜石的眼底，恍惚间，他眼前一黑，过度使用异能的后遗症似乎在这时候找上门来。

他脱力地松开手，下意识想要抓住迦勒的手臂，却抓了个空，少年的手直接架住了他的腋下，带着担忧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没事吧？”

路绝摇了摇头，他手里的白光还没断，迦勒却想阻止他继续使用异能行为。

发黑的视野还没恢复，路绝刚想开口，眼前的视野却骤然发生了变化，恍惚之中，之前在训练场接触到其他人异能空间的预感再度袭来。

下一刻，他看到了一个有着黑红绿三色的圆球，圆球漂浮在黑暗之中，周围还有一圈类似行星环的存在，受控地围绕在圆球周围，有序地浮动着。

他看到了自己，曾在自己的异能空间出现的小人的形象也入圆球一样浮在空中，莫名的牵引力拉拽着自己，将小小的自己拽向硕大的圆球空间中。

对于巨物的畏惧感让他张大嘴巴，眼前的一切就像载入了时光通道，无数光影从自己眼前划过，最终停在一个火山爆发的画面。

“路绝！”

没等路绝震撼眼前之景，来自体外迦勒的呼唤将他拉了回来。

红发少年大喘气，他怔怔地看着迦勒的锁骨，身体的掌控感再度回归，他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迦勒举起，手心的白光脱离接触体，那类似迦勒异能空间的东西也消失不见。

回过神的路绝闭了闭眼，竭力压制自己内心的震惊。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奇妙的感知中度过了多久，但目前所应该做的不是去追根究底。

而是要应付塞缪尔，走廊左右的监视器还在工作，那个男人还在观察着这里。

他给了迦勒一个没事的眼神，挣开了迦勒握住自己的手，“就剩一个禁闭室了，怎么说？”

像是在表明塞缪尔一直在关注这里，在路绝话音落下的下一秒，他们两人就听见头顶传来的震动声。

抬头一看，一扇缓缓下降的隔绝门告诉了他们答案。

这扇门介于两个禁闭室中间，落下刚好能隔绝一部分走廊和迦勒毁坏的禁闭室，是第二扇门。降下的隔绝门已经接近他们两人的头顶，路绝也只好退后几步，腾出空间来。

被套了层层枷锁的迦勒只能看着，他身上的锁链还连接着房间内的装置，动弹不得。能走到走廊，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大门下降的间隙，迦勒听见了路绝的声音。

“回头见。”

他看着红发少年朝自己挥挥手，缓缓下降的隔绝门很快就遮住了视线。看着眼前熟悉的抗异能材质大门，银发少年抬头看向右上角的监视器。

他黑沉沉的眼中不复刚刚看路绝时的灵动，鼻尖属于路绝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淡去。血经由刚刚两人的动作蹭在了他的衣服上，像油漆，晕不开却顽固地粘在上面。

不喜欢。

好讨厌。

被隔绝的空间内，那股暴虐的压迫感再度爆发。

咔嚓几声，连接他与房间前面的锁链骤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那绷紧的锁链在空气中震动，塞缪尔量身定做，甚至提高多个级别的抑制枷锁上，出现了几道裂缝。

远在实验室的塞缪尔通过监视器看着还愣在门前的058号，一旁的Satan已经在播报迦勒所在的区域的损毁程度。

“检测禁闭室一区损耗度50%，60%，61%……”

催命一般的播报声一下下敲打塞缪尔的神经，男人的眉拧了起来，他的手悬浮在一个红色按钮上，预备按下针对实验体暴动的紧急措施。

这可是他新建不久的S级禁闭室，他并不打算让058号再次把它毁了。

嘀嘀嘀……

Satan的播报声最后停在了70%，监视器中的银发少年也再度安静下来，像回巢的猛兽，拖着锁链走回了房间。

一切像是又回归了平静。

塞缪尔悬在红色按钮上的手也放了下来，磁场系异能的破坏性正在逐步超乎他的想象，即使在058号还没完全成长的阶段，也具备极强的爆发性。

该说不愧是破坏力极强的磁场系吗……

塞缪尔的视线转向另外一个房间，屋内的红发少年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像是摸到了一个平坦的位置，就地躺下蜷缩起来。

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