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后,许舟星回了月港家中,祭拜了已经三年未见的林晚风,然后去买了个机器人帮忙一起打理家中的卫生。
但有一些旧物件他不敢交给机器人处理,怕损坏,因此仍有大部分家务需要亲历亲为。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比从前更容易劳累,干一会儿活就腰酸背痛,不大的房屋,硬是断断续续地打扫了好几天。
整理干净之后,许舟星续上了网费,联系了学校的导师,开始了解复学流程的相关事宜。
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当时忘记提出延长休学申请,由于超时,他已经被取消了学籍。
许舟星再三询问导师之后,都是无法恢复的答复,不禁有些犯难。
的确太久了,规定就在那里,学校发消息提醒过,是自己搞忘了。
他忽然想起了乔勉,如果是乔勉一定能解决这件事!许舟星兴冲冲地打开个人终端的好友栏,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加过乔勉好友。
许舟星翻了又翻,发现乔钺和游简歌已经双双从他的列表里消失了。
看来是那个保护规则已经生效,乔钺和他的近亲,包括未来的妻子,都与自己进行了屏蔽。
这下许舟星根本没有了再联系那一家人的机会。
许舟星丧气地在床上躺了一夜,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怪自己,当时乔勉来病房里询问自己有没有什么诉求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要通过研究所去联系乔钺吗?许舟星犹豫起来。
如果是在看过那段视频之前,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干,但是在看过上一个病人的悲惨经历之后,许舟星有些不敢了。
乔钺和游简歌的婚礼还没有消息,乔钺在这件事上的观念那么传统,肯定只会在婚后才标记自己的omega,也就是说,现在还处于不稳定期,他还没有完全得到游简歌信息素的安抚。
自己贸然通过研究所去求援,如果影响到乔钺,可就麻烦了。
思前想后,许舟星决定晚一些再去求助,至少等到乔钺结婚之后。
或许到那时,自己已经提前找到了别的办法,就不用再去麻烦乔钺了。
许舟星在家里瘫了几天,发现闲着的时候容易东想西想,还是决定先出去找点事做。
他去了以前林晚风呆过的孤儿院,找了个志愿者的活干,不领工资,反正他不缺钱。
他的“工作”也不算难,只是帮着养护花草、哄哄孩子、给孩子们念故事书。
夏天快要到了,院中的绣球花都打上了小小的一簇簇的花骨朵。
许舟星忽然很期待,这些绣球开花时的样子。
没多久,上面说有大人物要来做慈善,会和孩子们面对面接触,需要排练欢迎节目。
许舟星因为长得好看,被一众老师力推,连院长都晃着他的肩膀说非他不可。
许舟星现在对“大人物”这三个字有点过敏,问:“院长,大人物是谁?”
“哎呀,这个不好透露的嘛。”院长有些顾虑。
“我和某位大人物有过节。”许舟星认真地说,“不是开玩笑的,很可能会闹出人命。”
院长一愣:“你、你咋会和大人物有过节?”
许舟星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是,不小心得罪了对方。总之,我们的过节很大,如果被发现,要把我打死的。”
院长是位慈眉善目的老年女性beta,闻言唰地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私生子吧,大房太太在追杀你?”
或许是因为总和孩子们呆在一起的缘故,院长虽然头发花白了,性子还是像小孩一样跳脱。
“不是。”许舟星哭笑不得,院长的想象力还是太丰富了,“您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总之有些人我绝对不能碰面,您提前跟我说声。”
院长犹豫再三还是告诉了他:“不要外传啊,不然万一出什么事我不好交代的······就是那个,之前打赢了仗,但被二五仔害了,刚回来那个。说是要感谢民众对他的帮助和支持,所以在到处做慈善,他和他未婚妻不是还在新闻上说了,要在婚前做满一百个慈善。”
许舟星的神色有些茫然。
院长拍了他一下:“哎呀,你咋个不看新闻的嘛!”
“一百个慈善?”许舟星有些担心,“他们要做到什么时候。”
要是乔钺和游简歌这慈善得做好几年,那自己的学籍找谁帮忙?难道就这样家里蹲几年等着吗?
“快着呢,”院长哈哈一笑,“又不是每一个都去现场,捐款就行哇,咱们是离得近,场地也好看,适合拍新闻照片!”
许舟星这才放下心来,说:“院长,真不巧了,我得请假。”
“为啥吗!”院长瞪着许舟星:“你难不成是他家兄弟?不能吧!不要乱讲了,你跟我好好说。”
“不是不是。”许舟星连连摆手,“我只是忽然想起家里有点事,真的!”
许舟星本来就不是正式员工,只是义工,他非要请假,院长再不情愿,也只能答应。
五月的时候,绣球花开了,慈善活动也如期举行,孩子们带着排练好的歌声欢迎了来自中央星的将军和他的家人们。
那天许舟星在家里看的转播,心里莫名有点小小的自豪:
院中的绣球花是他照看着开放的,孩子们的排练他也有参与,帮忙调度队形。
很好看,很好听。
许舟星那晚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他神清气爽地去孤儿院上工。
早晨需要浇花,但是软胶水管昨天因为表演活动都收起来了,于是许舟星去了后院的仓库,打算先把常用的设备工具都搬出来。
然而就在他热火朝天搬东西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个幽幽的声音:
“好巧啊,你也在这里。”
好耳熟的台词,许舟星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噤,觉得好像不久前刚在哪里听过。
然后他一转身,看见了乔钺站在不远处那颗大树下。
许舟星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愣在了原地。
乔钺怎么会在这儿?
“你、你怎么在这儿·····”许舟星顿感不妙,微微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里是卡洛小时候呆过的孤儿院,院长说他以前做过个玩具留在了仓库里,爸爸让我来仓库找。”乔钺开始往前走,语调平得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他们说不碰巧,昨天有个临时员工请假,不小心把仓库钥匙带回了家,所以我今天来问问有没有钥匙。”
乔钺的目光很奇怪,像是没有焦点,却又一直锁定着许舟星,简直有些不像人,让许舟星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噩梦——
噩梦里的“乔钺”就是这样的“怪物”。
许舟星轻轻扔掉了手里的杂物,余光开始寻找周围的逃跑路线。
“我好想你。”乔钺又说,“我们不要站在这里了,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去走走吧,我想跟你说说话。”
许舟星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意识到耳熟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不久前,研究所工作人员给他看过的那段视频里,那个出现了思维障碍的alpha,开场白和现在的乔钺几乎一模一样!
不应该如此,许舟星心中警铃大作。
以他对乔钺的熟悉和了解,乔钺如果还保持理智,肯定会主动远离避免发生意外,而不会跟自己说什么“我好想你”。
一定是思维障碍发作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乔钺有点担心地望着许舟星,用一种几乎是央求的语气说:“跟我说说话吧,梦里你也总是这样不理我,我······难道还在梦里吗?”
“你,你先站在原地不要动!”许舟星大声说。
“为什么?”乔钺不解地问。
“离远一点看得更清楚,从头到脚。”许舟星开始信口胡诌。
乔钺相信了,附和道:“的确,从头到脚都能看见。”
许舟星灵机一动,说:“能不能帮我搬一下后面墙角那箱绣球花营养土?好重的。”
乔钺当然不会不帮,听话地转身去寻找许舟星说的东西,还没找到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
乔钺察觉到不对,立刻回过神,发现许舟星撒丫子跑了,那一往无前的架势堪比星际运动会的运动员。
“你去哪?”乔钺立刻追了上去。
许舟星的反应让乔钺觉得难以置信。
为什么要跑?为什么要避如蛇蝎般躲着自己?
他承认,他发病的时候的确失去理智伤害了许舟星,可是现在他神智清醒,许舟星为什么连当面说说话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呢?
许舟星当然是跑不过乔钺的,他本来体能素质就远不如乔钺,现在又是大病初愈,还没跑出后院就很快就被乔钺追上。
乔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气喘吁吁的许舟星堵在了无人的走廊角落。
被乔钺捏住的手腕很疼,许舟星怀疑可能已经青紫了。
乔钺清醒的时候绝不会这样没轻没重,许舟星心里发沉。
他想要大声呼救,又怕被人发现这样的不堪,影响乔钺的形象,于是他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尽量喘匀了气说: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单独说话,毕竟你要结婚了,你的未婚妻应该在场。”
“我不觉得他应该在场,我们之间的事和他无关。”乔钺固执地说。
“你给他打语音通讯,否则我不会跟你聊天。”许舟星坚持道。
乔钺的神色有些受伤,但还是打开个人终端,把通讯打给了游简歌。
“救命啊救命!是我!”许舟星立刻小声喊道。
对面的游简歌“卧槽”了一声,然后似乎很着急地在喊什么人。
“救命?”乔钺皱眉盯着许舟星,“舟舟,我不想伤害你,不要怕好吗?”
“你们在哪儿?”游简歌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孤儿院的后院!”许舟星立刻回答他。
乔钺眼角发红,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许舟星更加信任游简歌。
因为空间站里发生的那些事吗?乔钺如此想着,神色越来越阴沉。
他无意伤害许舟星,如果可以他宁愿永远不治病,他也宁愿自己死在空间站里,让许舟星好好地乘着机甲逃出去。
可事实无法改变。
偏偏他无法辩驳,无从辩驳。
那索性一错到底吧!
和游简歌的通讯还没有挂断,可乔钺却好像毫不在意似地,又上前一步,把许舟星死死抵在墙上,想要吻他的嘴唇。
“别!”许舟星想要躲开,可是乔钺的力气很大,一只手摁着他,一只手扳过他的下巴,让他根本无从躲闪。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我靠!你这发病速度也太快了”通讯里传来游简歌的声音,显然他通过终端看见了,想要试图叫停这场闹剧,“乔钺!冷静一点!”
但是没有用。
在许舟星捶了他几拳之后,乔钺终于稍稍退开了一点点,一抬手扼住了许舟星的咽喉。
这个可恶的、会哭会叫的小家伙,为什么不能完全属于自己呢?是不是只有不会动了,才能乖乖呆在自己怀里?
窒息感让许舟星眼前发黑,顿时明白过来乔钺想干什么。
许舟星紧紧抓着乔钺的手臂,仰头无望地唤了一声“师哥”,而后艰难地哀求道:
“不要在这里······”
不要在这里杀人,有监控。
乔钺有一瞬间的怔忡,手中的力道松了。
许舟星趁机挣脱了乔钺,拼命跑向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