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吴总吗？是，我到现场了。”

趁着还没被虞正青那群人发现自己，季想连忙打电话给运营经理，想问问那个KT板到底是什么情况。

中湖新区作为这两年特批的新经济特区，地位颇高，与省内其他地级市的行政级别平起平坐，在这类展会上总会单独为它劈出一片区域用来展示。

作为新区众创空间的孵化企业，参加这些展只需要把展品送来讲解员送来就好，展位装修等布展工作都是众创空间来做。两周前吴逐月和季想要了她工作室的logo和简介，就是为了做她工作室展位的布陈。

粉丝将她鼠塑热度还很高，陈舜瑜直接建议她放弃挣扎直接接受现实，让自己公司的设计师和原画师帮她搞定了一整套VI，现在那只抱着培养皿的老鼠娘小吉祥就是她工作室的商标之一。

但是吴逐月也没告诉她，要把老鼠娘做成1：1的看板娘放在这种场合啊！！！

这两天布展日，吴逐月负责跟进新区参展企业的对接并监督布展，忙得不可开交。接到季想电话时，她才刚得了点空，打算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啃吧两口，随便对付一下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的中午饭。

“你说那个KT板？那个不能撤的，对，领导特别叮嘱过，说要保持严肃活泼的氛围，力求多元地展示咱们新区各个企业的风采。”

听到吴逐月还没吃中午饭时，季想的语气就已经软了一半，又一听那个让她脚趾扣地的KT板竟然还是新区领导特别叮嘱过一定要摆上的，她声音彻底没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啊啊？！

她感觉要心梗了。

难道明天上午省|长巡场的时候，她就要站在自家萌萌哒老鼠娘面前给领导们讲解，自己是如何以“丧萌”为记忆锚点，直击年轻人喜爱抽象表达的兴趣点与渴望被理解的情感需求，将缓解压力与松弛感作为抓手，紧扣当下年轻人焦虑的社会议题，推出一系列以倡导健康生活为主题的医学科普文章，并带动泛医疗与大健康产业相关消费经济的蓬勃发展，吗？

——以上一系列官话都是吴逐月帮她写的。季想为此深感尴尬却也无比感激。让她自己写是写不出来的，偏偏注册工作室后，不少地方还要用这些话。

更心梗的是，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虞正青？！

他一个那么大集团的霸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安全帽出现在布展现场？！

季想尴尬且羞耻地蹲在转角，想要等虞正青和他带来的人离开后自己再悄悄过去布展。

头顶突然一重，被按上了一顶黄色的安全帽。

视野之中，出现了一双沾了不少灰尘黑色德训鞋。

“怎么蹲在这儿？”虞正青握住她胳膊，把季想从地上拉了起来。

——为了躲你。

“这两天布展呢，蹲柱子下不安全。”又扫到被季想装得满满实实的两个大帆布袋。“累了？”

——不累，就是为了躲你。

虞正青伸手想帮季想拎袋子。

季想却背着袋子往后退了两步，险些又撞上背后还没撞上LED屏的钢架柱。

无他，她今天用来装文创的帆布袋也是她的文创。一共两款，都是工厂的常规款式印她的设计。设计也很简单，就是两句话。

一款写着“祝您大便通畅”，另一款写着“祝您月经规律”。

她今天还穿着自家的文化衫。白色纯棉卫衣上印了大大的一句“FUCK WORLD”，下面则是“SLEEP MORE”。

都是真心诚意的祝福，但当拎到虞正青面前，她就很尴尬。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些文创，在你公众号的推文里不是都详细介绍过，早就见过照片了。”看出她尴尬的虞正青今天却很像个人，没像前些日子见到时那样，每句话都堵得她不知要如何回应。

随即她便明白了虞正青今天像人的原因。

新区的某位领导这会儿正站在她家看板娘跟前，笑眯眯地同身旁的人在说些什么。

季想曾经在吴逐月拜托她转发朋友圈的新区官号推文里见过这位领导的视察照片，但对不上他是哪一个。

“产发中心的副主任，叫闫什么，对了，闫文华。今天正好遇上了。”虞正青介绍道。

产发的人跑来盯会场也到也说得通，但是以虞正青的级别，产发中心的副主任和他？

而且诺森那么大一家企业，是有自己的独立展区的。她看吴逐月发她的展区平面示意图，企业展区应该是在三号厅，和他们的二号厅还隔了一个花园庭院。

“虞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被虞正青带去产发主任面前social之前，季想勾了勾被虞正青卷起地衬衫袖口，有点担心地问。公司难道不忙吗？循禹哥上次还说他们在内部忙着搞山头，现在怎么被下放到会场来吃灰了？失败了？

“诺森打算在中湖拿地建新的工厂和实验室，最近正在接触着，今天过来随便转转。”虞正青解释道。“倒是没想到啊，以后可能要和你做邻居了，小吉祥。”

一听到自家看板娘的名字，季想又要脚趾扣地了。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季想所在的展区。

也不知道先前虞正青都和那位闫主任说了什么，这会儿这位先前素未谋面的闫主任把季想的工作室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季想则是机械的点头附和，百般感谢新区的孵化帮助云云。全程虞正青就笑眯眯地站在一旁，不时认同地附和两句再点点头。

一通交流下来，也不知道泡实验室和social哪个更难熬。

闫主任还有别的企业要顾，没多待就同季想虞正青道别离开。先前跟着虞正青和小吉祥自拍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

“你这些要怎么摆？”虞正青指着季想带来的那些文创产品问道。

——

当晚，季想请虞正青吃晚饭。

不论她对工作室到底是什么态度，今天下午虞正青那一通social算是帮她在中湖新区这边的未来发展铺平了道路。于情于理，她都要表达感谢。

“陈舜瑜这几年创业不知道从我这儿蒯了多少钱。你这才几句话的事。”

晚餐去了吉安一个相当高档私密的餐厅，餐厅老板和徐寅是老朋友，常年都给徐寅留着包厢。

“不过你怎么买了那么辆车。”来时没乘他的车，季想说自己开车来的，他便好奇起她车技练得怎么样。

结果季想的车是一辆被涂装成浅咖色的二门五菱宏光mini，车顶还加装了两只圆圆的老鼠耳朵顶饰。这会儿那车停在餐厅的停车场上，与周围的豪车格格不入。

“我的车怎么不好了！”季想不太高兴地鼓起脸。“比你们那些动辄两米宽五六米长的大家伙好开多了！”在吉安这种停车位难找的城市就没有它停不了的地方。更别提下班高峰期，插空加塞都方便容易得很。

最关键的是，这车落地就四五万多点，还要什么自行车？

况且，虽然连徐寅虞正青他们车库里那些动辄百万豪车的一个配件都买不到，但这是她用自己做账号赚的钱买的。

她又不接推广，刨去仓储物流的费用，她卖一个帆布袋才能赚几个钱。

“为什么不接推广？”

虞正青看过季想账号的数据，更新频率稳定，基本上篇篇文章的阅读量单平台都在十万加，粉丝活跃度很高，粘性高得可怕。

这样的账号在广告商那儿价值极高，可她却只开文章打赏和卖文创。

“接推广的麻烦事很多的。”季想闷闷地回答道。“而且我还有个明星老爹，万一推广的产品或者公司到后面出了问题，坏结果都会反应到我爸身上。”

而她一没那么多时间放到产品审查上，二不想给徐寅添麻烦。

以前她给他添的麻烦可太多了。

虞正青没再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聊，也绝口不提方才来的路上季想一路果断加塞按喇叭咕哝着骂人的事情。

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姑娘，当她的双手握住方向盘的那一刻起，仿佛此刻与她同在一条路上的所有人、车甚至狗都有罪。

压力那么大吗？

“怎么想单独开个工作室？”虞正青问。毕竟是徐寅的女儿，在账号运营这块，她完全可以交给最专业的人去做，自己只负责产出内容就行了。

完全没有想到今天能在会场看到她亲自带着产品来布展。

“就……觉得做这个还挺有意思的。”

“忙得过来吗？”虞正青又问。他印象里，路易斯·乔也是相当push的导师，业内都听说过他的威名。“你那个导师还能给你留时间搞副业？”

季想叹了口气。

就是压力太大，她才会搞副业，全当开小差放松了。

“我现在很怀疑自己当时的选择是否正确。”季想一口闷了杯中的酒。“我当时脑子抽了要选直博……如果我读不下去了，转硕又那么麻烦，估计老乔也会嫌我让他蒙羞面上无光不要我了。”

“那我痛苦这么久，连个硕都混不到，干活半生归来竟然还是个本科生！”

今晚这家餐厅的特色之一就是自酿酒，季想一直很喜欢这里的猕猴桃酒，味道甜甜的，度数也不高。

自打开车后她就鲜少有机会来这儿小酌，虞正青说今晚可以开车送她回去，她便给自己点了一小壶。

这会儿，几口黄汤下肚，她也变得话多起来。

杯子空了，虞正青又提起壶给她斟了一杯。

“我太自大了。”季想咽下酒，一把扣住虞正青的手腕，就开始忏悔。

“我为什么要学生物？我被当年的数竞成绩冲昏了头脑，以为仅靠着智商就能填平天坑。不过明知道那是天坑我还要往里面跳，看起来我智商也没多高。数竞能拿奖只能说明我做题做得好。”

瞥了眼自己腕上那只纤细的手，这就醉了？这倒是虞正青没想到的发展。

不过，那个乔，竟然这么push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