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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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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原本并未对外公开,但架不住工部和礼部制作车轿、玉圭等聘礼忙得不可开交,每日一进宫就是问:“你昨日做多少了?”

如此重大的婚事,按理应当用至少六个月的时间筹备六礼,却被谢隅生生砍半,一众官员和他据理力争才最终定为四个月。

打工人之间的吐槽很快传遍京都和临近都城。

摄政王党大多疑惑谢隅怎么会娶个无权无势的通判之女,但他们明面上都不敢多言,只能私下窃窃。

后党倒是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笼络权贵的联姻良机他就这般浪费了,满朝朱紫多的是待字闺中的千金贵女,偏生他挑了个最没用的。

此时,“没用”的秦悦和她“没用”的爹在桌前对弈。

秦悦打了个喷嚏,道:“估计又有人在心里蛐蛐我了,爹,不会是你吧?”

秦业看着桌面还未下多少子就告输的局面,抹了一把汗,“怎么会呢?悦儿棋艺高超,爹也佩服不已啊。”

他犹豫了一柱香的时间都没落子,这头秦悦已经吃了五六碗杏仁奶羹。

她看秦业也上了年纪,不忍心折磨,便道:“算了,不下了,咱们玩点别的吧。”

秦业闭上了眼:“……爹今日有些乏了,不如让子游陪你吧。”

老天爷啊,他文弱娇嫩的女儿什么时候变得十项全能了?下棋被完虐,蹴鞠被压制,投壶还没她中的多……

“也好,那我去喊他。”

秦悦刚起身就听见庭院外秦子游迈着大步赶来:“爹!爹!你听说了吗!秦悦她……”

她怎么样还没说出口,秦子游就闭上嘴了。

秦悦问:“我怎么了?”

秦子游:“……”

他现在尴尬的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于是,三个人在石桌上开始斗地主。简单讲述了一番规则,秦悦开始出牌。

她没有半点放水的心思,连赢几把赚了个盆满钵满。秦子游有些招架不住,开始闲聊:“阿姐你……怎么回来了?”

秦悦:“这个先不谈,你先说我怎么了?”

秦子游:“……”这天还能不能聊了!

他斟酌半晌,干脆以道贺牵头,毕竟没人不喜欢听好话。

“阿姐三月后便要成婚了吧?恭喜恭喜。”

听见这话,秦业打牌的手微微颤抖。没想到自己女儿还是被那个杀性颇高的魔头看上了,刚从朝中老友那听说这消息时他直接昏厥过去,还是突然归家的秦悦将他救醒。

但他能如此大费周章让圣上改旨赐婚,或许待她是真心的,再看秦悦并无半分不愿,和被赐婚给徐若庭时截然不同,他便也不再多言。

秦子游显然是刚知道消息,想跑来告知他,却不料秦悦今日突然回家。

“多谢弟弟。”秦悦客套了一番,朝他伸出手,“二两银子。”

秦子游输了牌,只能乖乖交钱。望着那只戴着金镯,如今可谓贵气逼人的少女,他不禁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位性情大变的阿姐,和从前判若两人不说,做的事也出乎他意料。

没想到她竟真要成摄政王妃了。

看来他之前都太小瞧她了,连谢隅都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简直恐怖如斯!

眼看两个人桌前都没多少碎银,秦悦打了个哈欠:“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该回京都了。”

秦业道:“悦儿留下住几天再走也不迟,何故如此匆忙?”

不匆忙不行,这些日子她不在身边谢隅根本睡不着觉。每日一回府就赖在她身旁,有时候真怀疑好感度条出差错了,黏成这样竟然才71?

但她不能这么说。

“周伯刚打理好京都那间宅子,我得回去瞧瞧该添点什么物件。”

这句是实话,只不过虽然打理好了,她却没机会住。

人留不下来,秦业也只好道:“那随悦儿吧。”

马车早已备在门外,道别过后,秦悦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登上马车。

里边都是秦业给她塞的农产,上了年纪的人通有的爱好便是种地,秦业也不例外,平时在家闲着就捣鼓那一亩三分地,种出一堆瓜果蔬菜,这会儿让她捎回京都。

秦悦掀开车帘,发觉车厢宽阔,不似曾经的马车模样。厢中还有一层丝绸帘幕,像是遮挡了后半部分。

她没多想,许是这大半年秦业富裕了,换了架好点的马车也不一定。

可刚走出小巷,她就发现不对劲。

“等等,这不是去京都的路吧?”她眼色微沉看向马夫。

那人长相陌生,因极少待在秦宅,她并不认识秦宅的下人。

马夫闻言并未答话,此时,一个声音从帘幕后方传来,与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只手。

五指收紧,秦悦被牢牢箍住肩膀。

“秦小姐。”

依旧是柔和的声色,在她听来却极为刺耳,似是阴魂不散。

“我看见了。那晚,画舫上摆满了月季……原来你喜欢月季。”

秦悦寒毛直竖,没想到人群之中,还有一双眼睛阴暗地盯着她,这样想着,一股恶寒涌上心头,她不禁将手移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糟了,她把短剑留在枕流轩了。

“这辆马车里亦摆满了月季,据说黄色月季有和解之意。我知道这样会让你更加厌恶我,可我想与你达成和解,同我谈谈吧。”

秦悦冷冷道:“若想谈话,我只能劝你放下,对你我都好。而且你我都清楚,我们之间并不存在感情。”

她死死抓着他桎梏的手,徐若庭却将手摁得更紧了。

“你和谢隅难道有感情?你若真喜欢他,又怎会给他下毒?他当初差点杀了你,你对他就没有半点怨恨?”

秦悦:“……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察觉到他的手有收紧趋势,秦悦先发制人,手肘用尽全力向后顶去。徐若庭被她突然一撞失了身形,她趁机拔下簪子朝他刺去。

腕骨被猛然握住,徐若庭目光陡沉,“可我是。这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对马夫吩咐:“回侯府。”

秦悦手上无法使力,眼见徐若庭阴沉沉地向她脖颈靠近,像是想留下痕迹,干脆咬牙用头往前一撞。

“咚”的一声巨响,两人身形一歪拉开距离,她趁机拾起簪子尖面朝他。

“停下马车,否则今日车内必见血腥。”

她这句话带有些威胁的意味,那马夫是徐若庭的人,必然不会希望自己主子受伤。

徐若庭笑的诡异,“我们之间非要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僵持之中,车轮戛然停滞。

察觉到这一动静,他眉眼间染上愠气:“怎么停了?”

“小侯爷,前面有人拦路。”

徐若庭掀开车帘,狭窄的道路前方赫然停着一辆两架马车,马夫调转方向,对方亦牵绳移动,摆明了拦着不让通行。

他又摆出一贯和善的微笑:“不知阁下何故挡道?”

对车帘幕掀起,走出一名丫鬟,朗声道:“我家小姐邀秦小姐去府上一聚。”

秦悦额角跳了跳,这场景怎么莫名有种熟悉感?

徐若庭蹙眉:“你家小姐是尚书府白小姐?”

“正是。”

果然,她的直觉没错。天道好轮回,当初徐若庭从白烟萝手里捞人,如今变成白烟萝来捞她了。

徐若庭肯定不会轻易放她走,但那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一来二去辩驳许久,最终以白府亲卫将马车包围收场。

他此番行动并未带其他人马,眼下亲卫个个手摁刀柄,面若凶煞,白烟萝是点明不愿让步。

徐若庭看向秦悦,不过须臾的犹豫,他便敛去那抹病态的神情,恢复往常温和的模样侧身让出一条道。

一入马车,白烟萝吩咐丫鬟放下帘幔,两人晃晃悠悠前行。

确认徐若庭的人没跟上来,秦悦小声道:“谢谢。”

白烟萝睨她一眼,算是接了这句。

秦悦问:“你怎么来晏都了?”

白烟萝指了指车厢内几箱礼品,道:“给你送贺礼。”

见她有些惊异,她又端坐了身子道:“本小姐出手自然大方,可你也别拿这种眼神瞧,像是多没见过世面似的。”

“白小姐的嘴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毒呀。”秦悦打趣。

好在两人关系还算不错,这番话并未令她生气。

沉默片刻,白烟萝主动道:“你让我去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半月后便是太后寿宴,听说光禄寺那边要采买些名贵药材,做一味雪霞茯苓羹作主菜。”

秦悦点点头,“他们点子倒是不错嘛。”

白烟萝道:“你那间医馆如今在京都也算小有名气了,我猜他们大概会将明月医馆作为采办目标之一。”

秦悦道:“若真是这样,反而好办。”

她将计划同她简单阐述一番,不多时,马车已入京都。

入座京都酒楼,白烟萝屏退侍从,给她倒了一壶黄酒。

白烟萝在京都久居,算是面熟,不好出面,只能寄希望于秦悦。嗫嚅道:“也不知能否查到些什么。”

秦悦宽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就行。”

知晓她帮自己是为了那支改良□□,白烟萝也给她承诺:“之后我会加快进程,若能解除这桩婚约,东西自会送至你府上。”

她脸上褪去清冷傲气,是少见的颓靡,看向秦悦那容光焕发的姿态,内心倒是生出一缕自卑。

“说实话,我很羡慕你的。从前我便想,若我不能伴在王爷左右,那一定有一位比我更为贤良淑德的绝色佳人能成为王妃……”

“你不能这么想。”秦悦打断她。

白烟萝几杯酒下肚有些上脸,苦笑道:“我知道。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却还是让他对你情根深种……”

“这么想也不对。”

白烟萝:“?”

她掰着手指数:“其一,兰有秀,菊有芳,你没必要妄自菲薄。

其二,女子未必要贤良貌美,也可以恣意潇洒,这并无定数。”

“最重要的一点,别拿自己和旁人比。想做到这点,首先便是勿将他人之得视为己之失,剩下的嘛……我也还在参透。”

黄酒味甘,她不知不觉喝多染了醉意,故而滔滔不绝输出一大堆。

白烟萝眼眸微动,这番话对她的观念造成了极大冲击,无论哪一句都独特,甚至可以说背离至极。

眼前人眼角脸颊泛红,衬得肤色更为白皙而唇色更红,无端添了抹艳意。她拎了拎酒壶,发现一滴不剩,又喊来了两壶。

白烟萝忽而笑出了声。

不同于以往姿态优雅的笑,是像秦悦那样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

笑完了,整个人又支撑不住地瘫在桌上。

她眼神迷离:“若我是男子,或许也会喜欢你吧。”

秦悦开始胡言乱语:“你若成男子估计挺好看的,我指不定还真答应了。”

话音刚落,雅间外传来几不可闻的踩瓦声。

靠街的外廊突然出现一个黑色人影,借着暖红的宫灯投射在门扉。

秦悦捕捉到这一动静,正想上前推开,却被黑衣人先一步入室。

黑色劲装染了些许街市的气息,仔细嗅着还有微不可察的血腥味。不对,不止是血腥,还有鱼腥和酒味。这人到底是去哪杀人了?

她尚有一丝神志在,看白烟萝已然醉倒,而这黑衣人她又极为熟悉,一时之间卸下防备,笑眯眯道:“你来接我啦?”

斗笠之下,谢隅目不转睛盯着两颊飞红的少女,她此刻一反常态地主动抱住他,整个人靠在他胸口,是一个听心跳的姿势。

“一、二……”

她又在数他的心跳。

谢隅俯身凑近她,鼻尖停留在她唇边,“你喝醉了?”

秦悦挑眉,蜻蜓点水般在他嘴角吧唧一口,莞尔道:“是啊!”

将人揽紧,他问:“我是谁?”

“你是坏鱼!”

谢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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