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六月，周藤越来越抓不住褚月白的影子，最近才知道，她正准备跳级高考，周藤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足足愣了半分钟。

她把筷子放下，很认真地问：“你是因为林序南吗？”

褚月白有点心虚，扪心自问是有这个原因的，她想和林序南考一个学校，不想再等一年。

一年的变数太多了。

“算是吧，但也不全是，我…觉得自己可以考好的。”

周藤挠头，周藤不语，周藤吃惊。

半晌才憋出一句：“好吧，你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

褚月白笑笑，这边刚要说些什么，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呦，这不是周大画家？”

周藤翻了个白眼，褚月白也懒得搭理，想站起来离开，却被拦住去路。

周围的人开始看热闹。

孟珏因为那事被她爸好一顿数落，来回折腾好久，一直在和律师联系，因为周藤那边起诉方是画馆，态度很强硬，自己这边根本联系不上周藤，整个假期都有气没处撒。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是她憋着气，最初那点抢人东西的心虚算都变成了理所当然，仿佛这东西真就是她做的了。

“怎么着？这次宣传片没有你那幅画了，你能怎么样？”

“以为自己画了幅破画就了不起了？太可笑了吧，你跟画馆老板什么关系啊？那幅画挂了那么久根本没人买吧？”

“不如卖给我吧，当我做好事了。”

周藤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买不起。”

孟珏很气，一点不在乎被人看，她就是要周藤难堪，竟然开始说些模棱两可的话，“那画根本不怎么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能放私人画馆里还是得夸你好本事。”

她强调着私人两个字，附中的学生什么上流圈子的八卦没听过，只消一两句就能明白什么意思，窃窃私语。

褚月白厉声骂她：“孟珏，给你脸你不要是吧？抢了人东西还能这样理直气壮？你还能更无耻吗？你造谣生事是可以告你的！”

孟珏斜她一眼，状似不经意地低声骂：“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

语气轻飘飘又恶劣。

“啪！”

谁都没看清周藤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得这一声清脆的巨响，孟珏的脸五个鲜红指印，她自己也懵了，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人打过她呢！

周藤打完人手也抖了，咽了咽口水，心里只觉得，完蛋，这次是真的要转学了。

看热闹的早已经在录像了。

孟珏指着她们两个气得便要打回去，褚月白反应很快地挡在了前面，孟珏气得直哭：“你们给我等着！”

周藤叹了口气。

“怎么又是你呢？！平时看你也挺老实的，怎么这么能给我找事啊！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不想让我在学校里待了是吧？”

班主任坐都坐不住了，气得来回踱步，指着周藤就骂。

周藤从始至终都一声不吭。

办公司的门关不住他这么大声音，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孟珏家长竟然来了。

班主任无奈道：“你打了人的，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给你父母打个电话过来一趟吧。看看怎么解决，我是管不了了。”

周藤眼神变了，似乎有一些茫然和不安，攥着衣袖很久没有说话。

校主任的办公室里坐着孟珏和她抽身过来的父亲，周藤站在一侧，听着他们打官腔。

这事确实闹大了。

孟珏气势汹汹，孟珏的父亲孟齐贤坐在皮质沙发上，从头到尾没有看一眼周藤，只和这些学校领导聊些有的没的，一会谈形势，一会聊教育，像是在谈生意一样，高高在上。

校主任也只能陪着打哈哈，周藤班主任脸色不善。

很久，周藤腿都酸了，那人才话锋一转，说起这件事，语气很宽厚，仿佛不想为难人，但是把学校架得很高，说这样的学生怕是会有辱校风。

若是能家长过来道歉，也就算了。

周藤还是低头，始终没有提起要给家长打电话。这样的态度像是不配合，一时间气氛僵得可怕。

孟齐贤像是无奈一般，“这样的学生，哎…”

他一声叹息和感慨未尽，门被敲响了，孟齐贤打眼看过去，竟惊得站起了身，打招呼时整个人声音都有些不稳，“文总？”

他立刻走上前去想要握手，文方明却没给一个眼风，直接略过他跟校主任打了个招呼。

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周藤后，这才看向了孟齐贤，“听说我这侄女在学校惹了点麻烦，我来看一眼。”

侄女？

不止孟齐贤，连周藤也愣住了，心想这人是谁？

但她当然不会就这么问出来，只是沉默着，

孟齐贤一下子怔住，而后反应极快地说：“误会，都是误会，小孩子吵两句嘴，不知道原来是文总侄女啊。”

孟珏瞪大眼睛，想要说话却被孟齐贤一个狠劲眼风止住。

校主任并不认识这位文总，只是看见孟齐贤这态度也不禁有些汗颜，既然他自己都说误会了那自然不必多事了。

孟齐贤双手奉上支烟，“真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文总了，不如我做东请您吃个饭吧。”

文方明不动神色地把那支敬烟的手微微按下，“跟林书记有约了，既然误会解开了我也就走了，改日。”

林书记？

校主任和周藤的班主任额角出了一点汗，深深看了眼周藤。

孟齐贤为这支被拒的烟有些不安，几乎是有点屈膝躬身了，“那，改日，改日请文总一定赏脸。”

周藤明显懵了，文方明看了她一眼，周藤才会意跟上去了。

留下满屋的人在原地一头雾水。

出了办公室，周藤到了楼下，只觉嗓子干涩，文方明转头看了眼周藤，温和地笑了笑。

周藤试探着开口：“是林序南让您来的吗？”

文方明挑眉，也没多说，只是拿了张名片给她。

周藤双手接过，并很认真地道谢。文方明还有事，便说让她回去上课吧。

周藤点头，转身上楼了。

文方明看着周藤背影，眼神中颇有些探究的意味，最后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周藤回班级的时候是最后一节自习课，她顶着众人目光回了座位，始终低着头，同桌却悄悄给她递了个纸条。

上面写着：打得好！！！

周藤无奈笑了一下，脑子都转不过来了，拿出名片查了查，在查到文方明及公司时微微张大了嘴，倒吸一口气。

又欠下一个人情。

这事很快被压下了，到底怎么个原委没人说得清，对于周藤竟没被开除这件事众说纷纭，总结成一句话就是：看来真正有背景的人是不会显露出来的。

周藤被扣了顶好大的帽子。

当然，面对褚月白时自然是要说清楚的，但褚月白愣了很久，紧皱着眉，“他怎么会…”

褚月白看了眼周藤，又看了眼周藤，周藤被她看得发毛，褚月白问：“你…觉得陈空是什么样的人？

周藤把第一时间冲到脑子里的“好看”两个字憋回去，回答：“聪明、理智，很厉害，别的…我也不太了解。”

褚月白又问：“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帮你？”

周藤想了想，“举手之劳，行侠仗义？”

褚月白：“……”

周藤收回开玩笑的神色，认真道：“大概是看在林序南面上稍微把我当朋友吧。”

周藤心里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良久，褚月白嗯了一声。

周藤晚上回去躺在床上看着那条没有发出去的手机消息，只有很简单的一句道谢。

但是却迟迟发不出去，其实本应该当面或者电话说的，但周藤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人家可能并不在意也没有当回事。但周藤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短信代替，又觉得诚意不足。

纠结了很久，还是短信吧，怂就怂吧。

没有回信，意料之中。

周藤只想安安稳稳地把高中过去，不想再生什么波澜了，甚至后悔接下那个宣传片，葛靖没有调走，但这件事她对周藤也有些愧疚，后来还请她去家里吃饭，周藤只说没关系。

她在公交车上看见了那个播映的宣传短片，盯了一会，最后垂下头，险些坐过站了。

时间过得很快，高中日子如流水，哗啦啦地卷子就淹过去了，褚月白忙得不见人，恨不得中午吃饭时间也牺牲掉。

周藤只觉得褚月白好伟大。

感情本身并不伟大，愿意为之努力上进的人才伟大。

出分时候周藤接到了褚月白电话。

她说自己可以跟林序南上一所大学了。

！！

周藤问了褚月白的分数，一时间震惊地无以复加，一方面是褚月白跳级考竟然能考六百八十多分？！另一方面…说实话她并不知道原来林序南是这个实力。

很久之后偶然得知这件事的林序南：……

周藤能听出来褚月白真的很高兴，自己也为褚月白开心，周藤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表白。

褚月白沉默了一下说自己有点不敢。

越靠近便越不敢。

周藤听着她的语气便不敢乱劝，自己也没有追人的经验，只能劝她往好的方面想，来日方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