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是你啊！”

校门口人很少，声音又直落在她这个方向，周藤很快抬头，看见了两张很难让人忘记的脸。

林序南出去接陈空，从对街就看见这俩人乌龟似的聊了几句要走不走的样子。

周藤也愣了一下，她迟缓地想说点什么打个招呼，但是林序南以为这人是把他俩忘了，无奈道：“不是吧，不记得了？”

周藤说了句记得，算是打招呼。

不冷不热的样子，林序南啧一声问：“你高一？”

周藤说自己高二，林序南指着自己和陈空说：“我俩在明德楼。”

明德楼是高三的教学楼。

周藤在他拍着陈空时眼神轻轻飘过去，一闪而过，但很容易察觉出这人神色有些倦的样子，分明透着点不耐烦。

他身量高，眉眼冷，站在那里跟她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尤其路灯昏暗，让他活像个阴郁男鬼。

林序南还想说什么，男鬼已经抬脚，“走了。”

林序南摆摆手，跟了上去，其实双方都没来得及聊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周藤想应该不会再遇到了，她看向褚月白，没想到她却随着那两个人的目光转头望过去很久。

她看向周藤问：“你认识林序南？”

周藤啊了一声，说：“他叫林序南啊？”

“……”

周藤解释道：“上个月他们有路过我的店里买伞。”

褚月白这才缓缓哦了一声，眼底藏着周藤看不懂的情绪，然后两个人交换了手机号就道别离开了。

两周后，周藤和褚月白敲定了大框，把大致分镜头脚本和需要拍摄的素材都整理好发到群里。

周藤发现，葛靖真的是没选错人，她提供很多创意和构想，而褚月白懂得用一种专业的方式落实到纸上，并分配成团队里每个人应该负责的部分。

卓山附中还真是藏龙卧虎。

任务发送成功后周藤和褚月白可以暂时休息一两周，她这几日睡眠不足，学习的时间往后推了许多。

她没有名师家教，也不想补习，只好用勤补拙，时不时请教一下褚月白，周藤也是才发现，褚月白成绩很好，她自己成绩中上等，也没有注意过大榜排名靠前的几位。

被她偶遇大神了，周藤很识趣地抱大腿。

群里消息蹦出来的时候周藤刚好要回去，是那个查资料的女生在群里艾特周藤和褚月白，关于脚本里提到的卓山附近的出土文物相关细节没有查到。

一个是黄铜方形印，刻有“洛州之印”字样，还有一个是圆纹泥质彩陶壶，这是卓山能够追溯最远的历史文物，但是当年的考古挖掘工作没有太多报道，而且也没有查到这两件文物存放的展馆。

可如果想要呈现真正的历史厚度，这两个素材很重要。

这边摄影姚琛也在群里发言，也不艾特谁，直接说：“你们脚本里面想要的景有春夏季的，现在都秋天了，要我去海岛拍素材？”

周藤和褚月白哑然，两人竟然把这个给忘了，交成片的时间就两个月，哪有时间拍四季的景。

但其实这个姚琛最后一个句话不是讽刺，而是在正常的询问，拍摄有个替代的景也没什么。

褚月白比周藤先一步发消息：资料我想办法查一下，春夏景的部分先构思一下用别的画面代替。

周藤戳进褚月白的聊天消息，那上面还停留在周藤前几天问的一道数学题。好像也并没有休息几天。

“一起。”

“好的（握手）。”

褚月白去机房登了一个网站查当年考古的一些论文研究资料，希望能找到只言片语，周藤则借阅了点相关资料查看。

阅览室里几排书架隔开两侧座位，周藤平时都坐里面，但是她抱着一摞书就没过去，直接靠着进门处的位置坐下翻看。

临近傍晚，窗外飘着一线残阳，周藤抬眼，昏黄的光晕洒在她小半张脸上，她轻轻眨眼时似乎落下无可名状的悠远。

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希望什么。

若是此时有人拍下来，很像文艺小说封面。

“哗啦。”

书翻页的声音刮破寂静，周藤猛地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

她进来时都没注意到书架里原来还站着一个人。

目光在书架空隙间的一缕残阳中触碰，周藤脑子一片空白，尽管从她的角度只看到那书格框出来的半张脸，也足够认清了。

如果这个人是那个叫林序南的，她还可以勉强打个招呼，可他不是，而话多的林序南也不在。

所以她眨眨眼，用一种缓慢的速度移开了目光，装做不认识。

本来也不认识。

周藤缓缓翻过一页书，轻轻抿了抿唇，掩下些许尴尬，有些口渴。

葛靖给她们批的阅览室平时人很少，几乎没有人会过来，古旧的图书都落灰，所以褚月白进来时候下意识以为里面只有周藤一个人。

她开门，“周藤，周藤，找到了。”

周藤心里一颤，转头把手放在嘴边，很温柔地“嘘”了一声，并指了指那边示意有人在。

褚月白忙噤声，招招手让她出来，周藤便很小心的放下那些几乎要掉页的旧书，轻手轻脚地跟褚月白去机房了。

陈空合上书，出去时扫了一眼桌上的地方志。

周藤眼睛盯着电脑上面的论文，鼠标慢慢滚动，她看得很仔细，上面写了考古的一些细节工作，和文物的鉴定，最后考据文物历史渊源。

文物的细节资料是有了，但是却没有实物图片，文章最后隐约提到了这文物当初险些流传海外，后被私人珍藏。

两个人傻了眼，在外网上找了许久，只有几张比较模糊的图片。

周藤想了想，说：“我可以根据这几张图画一下，再配合解说应该可以的。”

褚月白亮了眼睛，“这样也行唉。”

周藤笑了笑，“那我先试试。”

至于四季景物，周藤说可以用一种光影转换的方法拍摄剪辑，大概就是画画中求神似而不求形似的意思。

例如不拍山间的郁郁葱葱春夏，而是用露珠滑落折射山间鸟雀和鸣，早晨给人的感觉和春天很像，达到一种朦胧效果。

褚月白听完定定看了周藤一会，然后说：“好，就听你的。”

俩人蹲在校门外吃路边摊，周藤没有想到褚月白这个气质的人会跟她一起吃这些，褚月白真心夸赞道：“我觉得你很有灵气。”

周藤咽下烤饼，疑惑地啊了一声，说：“有吗？”

褚月白认真点点头，并用一种学霸独有的气质进行了一番犹如证明题似的夸奖，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每一条称赞都是基于这段时间的共同合作分析得出。

周藤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心情很好，任谁被优秀的人夸奖都会开心的。

周藤注意到她吃的很少，心想她应该是不习惯吃这些吧，下次得请她吃一点好的。

周藤跟褚月白道别，她坐几路公交，再走一会就到家了，不算远，但是越靠近听风街越是昏暗，最后一段路连路灯都没有，只有一排零零散散的店面有点微弱光亮。

她拿出包里的手电筒，却发现忘记充电，略暗的光不能照清前路。

周藤脸上的神色开始变得茫然。

她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身子细细地在发抖，并非全然昏黑一片的路也让她应激，像是被生生攥住了心脏，耳边一阵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猝不及防的光照亮整条街，也照亮了周藤那漆黑一片的意识，她似乎重新获得呼吸。

转头时看见一辆车从后面的街角拐进听风街，周藤趁着这亮起的车灯快步朝着家走去，书包掉在地上，钥匙打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把灯亮起。

周藤长长的呼吸，额角一点汗，转头时刚好那车子拐向右侧，没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