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垃圾袋的那一刻，凌时就有了强烈的感应。

龙犄就在里面。

这是一种十分微妙的召唤感，就仿佛......母亲在召唤归家的孩子。

他走上前，还不忘安抚清洁工：“我们找点东西，不小心丢在垃圾桶里了。没你的事，你别怕。”

清洁工这才点点头，颤巍巍放下两大袋垃圾，朝后退了两步。

凌时拿过其中一袋，又一把拽过路霆啸，下巴朝另一袋垃圾指了指：“你的活儿。”

龙犄有两块。

这两袋垃圾里，应该都有。

路霆啸“啧”了一声，眉头锁得很紧，十分不情愿地扯过那袋垃圾。

凌时瞥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上，他居然差点笑出来。

这不会是路霆啸自己的主意吧？

万一真是，他一定没想到需要自己亲自下场翻垃圾吧？

不管事实如何，凌时还是憋住了笑，飞快地解开垃圾袋的束口。

如果真的是路霆啸，那就是他活该。

还好，实验室的垃圾，大多是实验中被丢弃的废材，虽然有焦糊味和化学剂的味道，却没有厨余垃圾的腐臭味。

特别是早上那场大火，把垃圾箱里的东西烧得差不多了，余下一堆灰烬。

凌时拨开一堆灰褐色粉末后，扒拉了两下，很快就在底下看到了盛放龙犄的盒子。

没关严实，留了一条缝。

这条缝隙很小，意味着龙犄能往外泄露的气息也十分微弱。

怪不得其他人感觉不到。

凌时再一次证实，自己和其他进化人类，是有区别的。

他抓住盒子，从一堆粉末中拎了出来。

在看到盒子里那条安然无恙的胳膊时，凌时狠狠松了口气。

还好，盒子里还算干净，没被粉末污染。

他抬头朝身旁看去，就见路霆啸一脸拧巴和嫌弃，从垃圾袋里掏出另一个盒子。

里头装着那块胸骨。

凌时再次松懈下来。

行了，没问题了。

不过路霆啸这货......实在太乱来了。回去要好好说道说道。

身后马明洪惊喜的声音传来：“找到了？这么快！”

他这一喊，实验室里其他人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萧阳第一个出声：“嚯，这就找到了？”

他瞥了一眼一旁呆若木鸡的王风华：“是你们不小心扔掉了？”

“找都没找，就直接惊动了于总理和我，把整个基地闹得鸡飞狗跳？”

王风华一愣，盯着两块龙犄，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他到底没那么蠢，脑子里转了一圈，直接指着路霆啸：“是他！是他搞的鬼！”

“肯定是他，买通了我实验室里的人！”

“才会在龙犄丢失的第一时间给我们带了节奏，拼命催着我去报告总理！”

他视线找了一圈，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周书言，眼神里要喷出火来：“是你！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张牙舞爪的，看起来恨不得要冲上去，抓着人狠挠一顿。但他终究还是站在了原地，比划着手势，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大概是觉得周书言比他年轻，打架讨不着好。

“喂喂喂！”路霆啸一手随意抓着龙犄盒子的一角，不满道：“什么就是我就是他的。”

“这种帽子可不能乱扣。一大早的我在睡觉，谁有功夫来搞事情啊？”

“再说了，”他瞥一眼那个满脸惊吓的周书言：“那是谁啊？我都不认识。”

比起王风华的气急败坏，路霆啸镇定极了。他语调随意，姿势散漫，龙犄盒子在他手里一甩一甩的，总让人觉得搞不好要甩出去。

王风华被噎了一下，再次咆哮道：“查！于总理，这事一定要查到底！”

“不能这么.......”

“行了。”于正平开口道：“能找到龙犄是最重要的。”

他一下否决了王风华的意见。事到如今，这个院长的价值已经一落千丈，不值得人再去看重他的想法。

他继续说：“再说，龙犄就在垃圾袋里，你们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这句话就有了责备的意味。上官的责备，对一个体系内的人来说，是十分要命的信号。

“这也怪不了他们。”路霆啸拿起龙犄盒子，比划了下：“龙犄被装在密封盒子里，只有这么浅浅一道没有闭合的缝，很难被感应到。”

“只有对龙犄最为熟悉、进化程度极高的人，才有感应能力。”

这一下，大家都听出了关键信息。

凌时是特殊的。

于正平点点头：“行，找回来就好。”

他也肉眼可见松了口气：“小凌，你把龙犄安置好，千万别再丢了。”

凌时把龙犄送去实验室，是他的提议。要在他管辖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不说他这个位置能不能保，其他人的眼光总是挡不住的。

凌时点头，从路霆啸手里抢过那块龙犄胸骨。

这人吊儿郎当捏着盒子，太不安全了。

路霆啸被抢了盒子，反而朝着凌时一笑：“于总理，既然问题解决了，是不是也要论功行赏了？”

王风华吼起来：“是你们他妈动的手脚，还想行什么赏？”

他看起来已经快要崩溃了，正在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哦？”路霆啸丝毫不紧张，踱着步朝王风华慢慢走去：“王院长，那就暂且不论赏。我们先来论一论你的罪。”

仍然是十足笃定的语调。

王风华一愣：“我有什么罪？”

路霆啸伸出一个手指：“第一大罪状，处理实验废品流程不合格。”

他的语速开始略微加快，语调也严肃正经了不少。

王风华刚想反驳，就被他制止。

“别急，”路霆啸朝实验室里走：“来，都进来看看。”

他朝着大家招了招手，十分坦然往里走，他的气势中自有一股号召力，令人不自觉地跟上。

凌时心中一动，他昨天仔细看过墙上的规章制度，中午吃饭聊天时，和路霆啸抱怨过。

虽然形式搞得像模像样，但内容有很多纰漏。

大伙儿一起跟着他走进去。许多人都一头雾水，包括那几个实验室的研究员。

路霆啸指着墙上的字：“实验室中有很多化学品，对于明火应该有绝对要求。”

“但这张规章制度上，看不到。”

王风华瞪着墙，一句话没说出来。

路霆啸继续走，一直走到那几个研究员旁边，指着他们：“第二大罪状，人员培训不合格。”

被指着的几个人往后缩了缩，想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又不敢拔腿跑掉。

路霆啸继续说：“研究员意识不足、素质不够。一起火一蜂窝跑去灭火，对保护重要物资毫无意识。”

“王院长，按你的说法，他们都是你的心腹，怎么不上点儿心好好培养呢？”

王风华被噎得脸色十分难看。

“第三大罪状，”路霆啸看着王风华：“王院长，包括你在内的所有研究人员，对龙犄一无所知，毫无经验，并且，没有丝毫的敬畏心！”

“谁告诉你龙犄应该被切割？你有理论依据吗？”

“万一你研究到最后，发现龙犄的最大价值，是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来发挥的，你打算怎么办？”

王风华一下子呆立在原处，看起来已经傻掉了。

全场安静了足足好几秒。

包括总理在内的所有人，都对路霆啸这番铮铮有词无可辩驳。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路霆啸根本就不是搞研究的科研人员。

如果他都能发现这里面的漏洞，那是不是说明......这漏洞已经跟个海斗那么大了？

“路霆啸你可以啊！”终于还是萧阳开了口：“我要收回我昨天的说法。十年不见，你简直脱胎换骨了。”

“连这么专业的内容都说的头头是道。”

他不经意瞥了凌时一眼：“长进了啊。”

路霆啸挥挥手：“行了，我都说明白了。龙犄项目负责人该谁来做，相信于总理会有正确的决断。”

“不行！”王风华仿佛魔怔了，扯着嗓子反对：“他级别不够！”

他双手微微颤抖，气得脸红脖子粗。自己的错误已经板上钉钉，还被人拔掉底裤展露在这么多人面前。重新掌控龙犄已是不可能。但就算他得不到，也不能让刚来的年轻小伙子得到。

职级就是最好的说辞。

于正平往前走了半步：“凌时找到龙犄有功，职级提升为C1，暂定为......龙犄项目的临时负责人。”

“好了，这桩事情到此为止。”

他看了眼萧阳：“萧将军，接下来的安保和安抚工作，就交给你了。”

他三两句话，就给整件事下了结论。也没有留给任何人辩驳的余地。

萧阳点点头：“于总理放心。”

他吩咐手下清理现场。打扫的打扫、整理的整理、赶人的赶人。

除了王风华之外，其他人都不用等人赶，自觉往实验室外走。

等所有人走了个干净，负责清场的军官朝着王风华一瞪眼，一把拽着他胳膊，往实验室外面拖。

这人也不是什么硬骨头。被强悍的军人拽住，一点无法挣脱，只好涨红了眼，被生生拖离了实验室。

*

不过短短一小时，整个实验室清了场。

焦糊味散了个彻底，警卫拿来了空气净化器，还往空中喷洒了无味的消毒喷雾。

总算让整个空间恢复一新。

无人的实验室十分安静。

纷杂的混乱已经过去，整片空间寂静无声，让凌时有了重回第一研究院的错觉。

他独自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俄州方的资料。

资料没几页，他捏了捏，心里还想着，俄州方倒是做事精炼。如此重要的成果，短短几页就阐述清楚了。

直到他花了短短五分钟看完......

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来表达自己内心喷薄欲出的mmp！

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两个字：就这？

就这？！

还值得他用洗袜子、打饭、铺床去换？

资料十分简单，一共分成三类。

第一类是对腐人的研究，他们抓来的腐人，体内显指数在11%-49%不等。数据和腐人的实力密切相关。

第二类是对现有的龙战士和灵智者的测试结果。

数据显示，龙战士显指数在8%-29%不等。除劳森外，华国有个指数28%的龙战士，是萧阳的副将，叫林楚。

此外，龙战士体内无一例外都有隐细胞，数据在1%-4%不等。

至于这个隐细胞是否有什么作用，暂时还没有定论。

而灵智者体内，则只有隐细胞。

第三类，则是对药剂的研究。

俄州方一共研究出两种试剂，一种为治疗剂，一种为进化剂。

这大概就是他们如此硬气的依仗。

不过，所谓的治疗剂，不过是细胞冷冻剂，延缓了腐变细胞的感染速度，让本该死在战场上的人，来得及赶回来见家人一面而已。

根本达不到“治疗”的功效。

与宁扶的治疗能力相去甚远。

而所谓的进化剂则更离谱，不过是抽取了些龙战士的显细胞，注射给普通人用。

就算进化剂上写明了有极高的死亡率，仍然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对这“进化剂”趋之若鹜。

对这两种试剂，凌时只是哼了一声，就直接把资料扔进了碎纸机。

这会儿，他有点心疼自己的劳动力。

脏衣服还在床脚扔着呢。

凌时琢磨了下，刚站起身，门外警卫敲了敲门。

自从他占据了这个实验室，警卫一直显得十分拘谨。

“凌、凌博士您好，”警卫递过来一个手机：“这、这是于总理交代给您的。”

凌时抬了抬眉，接过手机：“基地里有信号？”

警卫点头：“嗯，也是前两天刚刚修复的，而且只有局域网。出了基地，就、就联系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