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某人八爪鱼般的超绝睡姿,一边压制着一个,两个金钟罩早跑出去打一架。
火没泄出去,自然没睡。
四点时分,季飞扬活力满满地在前面走,另外两个人搁后边飘。
四周像盘古没劈开的大鸡蛋,伸手不见五指,季飞扬搂紧冲锋衣,冷得直跺脚,回头催促傅辰:“快把大家伙拿出来。”
“哦。”傅辰困得要命,边打哈欠边掏包。
“裴顾北给你看个厉害的。”季飞扬兴奋道,“你最好先眯眼,等会怕你受不了。”
砰!!!
话音刚落,地动山摇,一柱强光照亮了半座山头。
紧接着后面传来游客们的惊叫:
“天亮了?!”
“哪个二缺在炸山,吓我一跳。”
“妈妈你快看,那个人有激光炮!”
光柱太骚,引发强烈轰动,脸皮薄的默默拆开包口罩戴上了。
脸皮厚的不知从哪翻出副墨镜,听周围游客的声音,愈发得意,大手一挥:
“后面的叔叔阿姨弟弟妹妹们,关掉你们的手机光,跟我们走!”
不多时,就吸引来几个女生:“帅哥,你们的手电筒甩个链接呗,以后走夜路再也不怕了。”
“可能有点小贵,你们确定?”傅辰略微附身,手指一推滑落的眼镜。
见有戏,她们纷纷点开微信。
“这款九千八。”他诚实道。
“九!千!八!!!”其中一个女生差点破音,抱拳退后,“打扰了。”
“这个声音跟摔炮似的,不等于让方圆十里的黄毛知道你们的定位么。”季飞扬笑道,“我教你们一招性价比更高的防狼术。”
“什么呀。”女生们好奇道。
“把头发拨前面,歪头,屈膝,顺拐走,边走边大声咯咯笑,不把流氓吓出尿你来找我。”
女生们愣了,不由脑补那个诡异的画面,忍不住笑出声:“你演示一遍。”
“我也怕啊。”季飞扬跟着笑,“开玩笑啦,女孩子不要独自走夜路,什么防狼用品都不安全。”
“那可以来找你吗?”有个大胆的女生说。
“别看我是卷毛就降低警惕啊。”季飞扬逗她们,“这个,假斯文,这个,假高冷,男人坏起来都不是好东西。”
“至少帅呀。”女生们捂嘴笑,“但我们觉得你最帅欸,还有小虎牙,好可爱。”
他太自然熟,已经有女生问能不能摸摸脸了。
打假二人组互相对视,双双叹气,把飘飘然的卷毛提溜回来。
“看到没,走亲民路线的帅哥最受欢迎。”
卷毛凑近高冷男,贼心不死道:“帅哥,真的不考虑加入舞蹈团提升一波魅力值么?”
“好好走路。”裴顾北摘下他的墨镜,折好没收。
“什么舞蹈团?怎么不邀请我。”傅辰不乐意了。
寺庙距离山顶挺近的,说话间,他们已经登顶。
“你看看人家,多积极。我们这种花一样的年纪,就应该全面开花。”季飞扬振振有词,还转头寻求外援,“你们说,会跳舞的男人帅不帅。”
女生们很配合:“超级帅!”
“我参加。”傅辰毫不犹豫道,“下山就练舞。”
季飞扬用力鼓掌:“组织就需要你这种积极向上的好少年!”
“那么这位少年?”他转头,眼里闪烁着期待的星光。
裴顾北:“……”
“有我陪你就够了。”傅辰说,“万一有人装逼失败,还把短板暴露出来了怎么办,别为难人家。”
裴顾北脸色瞬间沉了:“你再说一遍。”
“我说。”傅辰挑衅一笑,“某人就是怂,怕丢脸,不、敢、来。”
“喂……”
“呵。”裴顾北冷笑,“刚好放假无聊,欣赏猩猩跳舞解解闷。”
“我说你俩……”
“那真是抱歉了。”傅辰怼近,镜片划过一道冷光,“本人爵士舞十级,猩猩说你自己吗。”
“……”
季飞扬收回劝架的手,找了块岩石坐下等日出,冷酷地想:
算了,爱打打吧,打死了推下山——省事。
*
可能太阳也嫌两人烦,天都亮透了,太阳影子也不见着半点,为了照顾快要饿死的傅辰,三人乘飞索下山,直奔面馆。
嗦完牛骨汤面,陈叔正好驾到。
“你们都要来对吧。”季飞扬确认过后,笑眯眯地说,“叔,麻烦送我们去栀子街,谢谢。”
陈叔巴不得,他做梦都想看裴顾北找活人玩,一路油门都快踩出火,生怕中途有谁后悔。
一小时后,傅辰拎着两袋汤面下车,推推眼镜问:“去哪练舞?”
“我给我姥打个电话问问。”
很快,电话接通:“喂,姥儿,你们在哪呢。”
两位新成员:“?”
“陈爷爷家是吧,马上到。”
季飞扬挂断电话,大手一挥:“帅哥们,跟我走。”
推开那扇古旧的院门,被诈骗的两人竟有种进了传销组织的错觉。
一群花花绿绿的阿姨涌上来,对着新到的三位男模赞不绝口。
“哎哟妍啊,你孙儿脸真嫩。”
“瞧这个屁股翘的,小伙挺得劲。”
“这娃咋看着那么不高兴呢,来,笑一笑,小帅哥就要阳光点好!”
右边,傅辰慌张地捂住屁股,左边,裴顾北勉强抬起唇角,两人看上去十分命苦。
奸计得逞的季飞扬捂着肚子,笑得快死了,很快脑袋被外婆扇了一巴掌。
“又使坏!让你给我带几个,没让你拐骗!”
“没骗啊。”季飞扬擦掉眼泪,“就是稍微折叠了些重要信息。”
“小骗子。”外婆指他,“快去帮你陈爷爷煮糖水。”
季飞扬接过圣旨,撒腿就要溜,眨眼就被逃脱阿姨调戏的两位受害者堵住。
“舞蹈比赛?”裴顾北冷笑。
“舞蹈团?”傅辰笑眯眯地揽住他。
传销头子理直气壮:“全称是社区中老年舞蹈大赛,我们蝶之梦舞蹈团有问题吗,没骗你们啊。”
裴顾北微微一笑:“打死吧。”
傅辰已经低头在找棍子了。
“爷爷!有刁民要谋害朕!!!”
季飞扬猛地往前一扑,躲在老人身后。
“哎、哎,别烫着。”陈爷爷提着一壶刚煮好的糖水,笑了,“爷爷这有米糕,你们吃不吃啊。”
美食是一切暴力行为的休止符。
三人在树荫下排排坐,一口糖水,一口炒米糕,啃得嘎吱响,掉落的米粒和芝麻碎被守株待兔的蚂蚁搬走。
“比赛完我请你们吃饭。”季飞扬吊儿郎当地翘着腿,低头看脚边移动的小黑线,“其实我们存在感很低,站两边给红花们当绿叶,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这辈子也过去了,哈~”傅辰掐着兰花指。
“……”
“有蚂蚁咬你了,突然坐那么远。”季飞扬拉住裴顾北,笑嘻嘻道,“害羞就戴墨镜做酷哥呗,现场都是爷爷奶奶辈,没人认识我们。”
话音刚落,阿姨们整装待发,点开蓝牙音响。
“怎么也飞不出,花花的世界,原来我是一只,酒醉的蝴蝶~~~”
震耳欲聋的DJ乐震默了树下的两个人。
傅辰重重叹口气:“这首歌,做酷哥?”
哪种酷,二手玫瑰的那种酷吗?
裴顾北默不吭声地啃米糕,脚尖偏向大门,吃完就跑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们对广场舞偏见太重了,看我做个示范!”
季飞扬嗖地起身,声音欢快:“姨姨们,我来领舞!”
他轻飘飘地飞上台,大大方方往队伍前列一站,动作丝毫不扭捏敷衍,好像真的是只熠熠生辉的斑斓蝶。
裴顾北抬头,眼睛稍稍瞪大了。
长得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别有一番风味,他认为自己疯了,竟然觉得跳广场舞的男生——非常漂亮。
“好玩吧。”傅辰笑了笑,“他就像个拆不完的礼物盒。”
裴顾北没答话,只是借接糖水的动作,稍稍攥紧拳头,脚尖重新转回院中。
DJ在耳边响了三天,想出逃的心已然麻木,裴顾北抬头,只见头顶一条红色横幅写着喜庆的大字:
“第XX届老街社区舞蹈大赛欢迎您!”
自己是真的疯了。
如果阿基米德用杠杆,那么傅辰能用脸皮,一同让地球坐上跷跷板。
短短几分钟的适应期过后,傅辰立刻背叛组织,舞看看便会,甚至闲得来挑裴顾北的刺。
托他的福,裴顾北感觉自己能站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男人骨子里的好胜欲。
退出就跟输了一样。
比赛整的还挺正规,广场中央临时搭建一个木台子,像小时候戏班子来表演般热闹,虽然看不见几个年轻人。
全场唯三的少年穿一身黑,像花花蝴蝶的勾边。
黑色是种低调的颜色,也是种神奇的颜色,它能让你泯然众人,还能成为全场焦点。
轮到梦之蝶舞蹈团,蝴蝶和勾边围成一团,十几双手交叠,然后齐齐看向落单的红色勾边。
季飞扬主动出击,像是怕他跑,十指相扣,用力握紧:“都到这了,别跑啊。”
“完事你让我喊几声哥哥都成。”他眨眨眼睛,呼吸扬起风的尾巴,轻柔扫过裴顾北的耳根,“很划算吧。”
手心温度很烫,像要烧起来似的。
“调情呢你俩。”傅辰不爽地啧了声,分开咬耳朵的两人。
土嗨的前奏打断迎面而来的白眼,裴顾北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拽上台的,跳舞纯凭肌肉记忆,满脑子循环播放那句不正经的诺言。
身体很轻,像是要飞起来似的,他竟然开始期待时间流逝地快点,再快点,最好下个动作宣告结束……
突然,手心残留的余热消散地一干二净。
裴顾北动作一僵,观众中有个熟悉的身影,身形不高,存在感却超乎常理的强烈。
平常屁股都懒得从那破藤椅上挪一下的书屋老头,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手缝间还有一点猩红忽闪忽灭。
然后高举手机,牙花儿都乐出来了:
“小裴啊,好样的,跳的真好啊!”
想骂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