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阁的后院,他们带回来的那个假了尘被五花大绑的捆在树上。
他们在院子里摆了张桌子,叫后厨随意炒了点菜。
扶绫还以为路上会有人劫囚,没想到就这么让他们顺顺利利的回来了。
她端着碗,站在那人面前,“喂,你饿不饿?”
那人低头闭目,不理她。
扶绫拿了个鸡腿在他面前晃晃,“竟能抵挡得住口腹之欲,阁下真是意志坚定。”
“没准他真是僧人呢?”吉音端着个碗过来了,碗里装满了绿油油的青菜。
那人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坚定地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杀你干嘛?”扶绫自己啃着鸡腿,“留着你有用呢。”
“你们休想从我……”
吉音拿布条塞住他的嘴,“知道。”
“之前不是已经问过你了吗?你意志坚定!你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
他们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厨房炊烟袅袅,里头正忙得不可开交。
身为老板的闻不予对这幅景象十分满意。
他悠哉悠哉的吃着饭,“这人怎么处理?”
扶绫将嘴巴里的肉咽下去,“先关在你这儿。”
“不送到段家去了?”
“不。”
情况有变,还要另做打算。
扶绫想等等看。
一般情况下,若是死士,早该在他们抓住他的时候自尽了。
看这人的情况,没准能有人来救他。
反正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如用他做饵,看看能不能钓到鱼。
回到段家,扶绫简单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段宗庆。
“我本疑心此人是七绝殿,亦或者月隐斋派来的。一番审问下来,似乎并非如此。”
段宗庆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那人皮面具现在何处?”
扶绫将面具呈上去,段宗庆拿在手里细细观摩。
“江湖中有善制皮者,世人不知其名,称之为皮先生。他所制作的人皮面具可以假乱真,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可叫老妪变少女,壮汉成娇娥。”
扶绫也曾听过这位皮先生的名号。
如果这张皮是他做的,那就有意思了。
皮先生居无定所,无人见过他真正的面容,甚至没人敢确定地说他到底是男是女。
这样一个神秘的人,为什么会帮一个逃犯?
扶绫心中冒出另一个疑问,了尘可以不是了尘,那白雨真的是白雨吗?
这是个好问题。
只可惜扶绫现在只想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不是自己,是不是沧浪阁。
她和段宗庆商量了一下后续的计划。
有关七绝殿和月隐斋的事情,扶绫不必担心,段家这边会盯着。
而这两回去灵山寺的遭遇,先交给她自己去查。
查出与七绝殿、月隐斋有关后,段家再插手。
扶绫对着这个结果不是特别满意,但也没别的法子。
谁知道会忽然冒出来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打乱了她的计划。
回到房中,两个男人将自己留着午后吃的点心全都吃了。
“二位,下回来拜访能不能走正门呢?”
扶绫恼了,将盘子里最后一块点心抢过来。
她将刚刚谈话的内容告知二人。
这结果在情理之中,他们也没多说什么。
那人还是什么都不说。
扶绫叹了口气,“真是难办。”
去了一趟灵山寺,反倒白费一番功夫,还带回来一个吃白食都不愿意吃的。
“先让他饿着吧。”
她将几颗药丸交给闻不予。
闻不予问:“这事什么?”
“能让人晕厥的药,一天一颗。既然他不肯开口,就别让他醒着了。这样一来也能防止他自己跑掉。”
-
算算日子,天玄稞应该完全成熟了。
扶绫来到了棋息斋。
自从段景之身体恢复好了之后,他就爱在外头坐着。
大约是想把从前不能吹的风都吹回来。
今日无人与他对弈,段景之独自在院内的石桌上摆了一局棋,此刻正研究着呢。
“扶绫姑娘。”广运和扶绫打了声招呼。
段景之将黑子置于棋盘之上,思考片刻,似是觉得不妥,又给它换了个位置。
扶绫在他对面坐下,“二公子似乎心情不错啊。”
段景之将白子的棋盒递给她,“请。”
扶绫将棋盒退回去,“小女子不才,从未学过下棋。”
“现在学学也不迟,相信扶绫姑娘很快就能感受到棋中之乐。”
扶绫拿了一颗棋子,看也不看的,随意将棋子放下。
“啧。”段景之两指夹着黑子,低头看棋盘。
扶绫问:“好棋?”
段景之答:“烂棋。”
他继续说道:“我至少能赢你六子。”
扶绫敷衍的恭维道:“厉害厉害。”
“行了,我玩够了。”她站起身,朝着那株天玄稞走去。
段景之对它可谓是细心呵护,这株天玄稞长得极好。
扶绫用药锄将两边的泥土抛开,小心翼翼地把天玄稞连根拔起。
广运捧着一个匣子站在旁边,扶绫将草药放了进去。
“等我将这株天玄稞处理一下就能入药了,二公子可得做好准备。”
段景之的心思终于离开了他的棋局,站起身朝着扶绫走过来。
“这还不到三月。”
“我听说扶绫姑娘近来十分繁忙,还以为要拖延些日子。”
扶绫将匣子抱在怀里,掏出帕子擦擦手。
“哪里的话。做生意讲究收钱办事,行医也是如此。既然收了二公子的诊金,自然要将公子的身体记挂在心上。”
她伸手拍拍段景之的胸脯,忽视段景之并不愉快的表情,说道:“二公子恢复的不错,身子健壮了不少。”
说完,扶绫转身离开。
段景之轻轻用手掸了两下扶绫拍过的地方。
广运叫来一个丫鬟,将那空空的土坑填起来。
天玄稞处理起来比较简单,洗净和切制只花了半天时间,余下的时间等着它晒干就好。
林浅来的那日,扶绫特意问了她有关段景之体内的锁游丝的事情。
锁游丝并不致命,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却比剧毒更狠。
寻常人肯定是用不上这玩意的。
大多数时候它都会被拿来对付那些功力深厚的,不好控制的人。
就比如原本应该中蛊的段宗繁。
因为蛊下错了人,段景之没有体会过锁游丝的恶毒之处。
只能说算他好运,在年少,功力不深的时候被人下了锁游丝。
这蛊依据功力深浅发作,每隔几日便要钻心蚀骨。
而段景之中蛊时不过五岁,能有多大能耐。
就算锁游丝发作,他也感受不到。
这蛊下到他身上,于段家而言,何尝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当然,于扶绫而言也是。
要解锁游丝也得看中蛊者的功力深浅,功力越深,蛊虫反噬越发严重。
她惬意地当着秋千,守着院子里正在晒着的天玄稞。
-
连续忙活了几天,什么都没忙出来。
他们抓回来的那个人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愿意透露。
连续三日,那人滴水未尽。
人是铁,饭是钢。
他面黄肌瘦,终于说了两个字,“程卓。”
虽不能确定名字的真假,好歹是不用光头光头的叫他了。
程卓得了一个馒头,一碗水。
他狼吞虎咽,将馒头吃下肚。
闻不予坐在椅子上,静静喝着茶。
“我的耐心有限,没那么多功夫陪你玩比谁更能耗的游戏。”
程卓抬起头,挑衅道:“怎么?终于要严刑逼供了?”
“那是自然。”
闻不予拍拍手,走进来一个面相阴柔的老头。
他弓着背,嗓音尖细,“闻公子。”
闻不予点点头,“东西都准备好了?”
“都备好了。”
小厮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用一块红布盖着。
老头朝着程卓微微欠身,说道:“咱家原是宫里做事的,专门给新进宫的小太监净身。”
“您别害怕。咱家这活干了三十年了,一刀下去,您感觉不到疼的。”
程卓馒头里下了软筋散,此刻正是药效发作的时候。
他的脸上满是恐慌,用尽全力也不能挪动半分。
老太监掀开红布,露出托盘里的刀具,锋利的刀刃反射出一道银光,照在程卓脸上。
他的声音明显在颤抖,“别想吓唬我!”
闻不予轻笑一声,往门口走去。
“是吗?”
他饶有兴趣的倚着门边,一只手抓着门,“是不是吓唬你,等会你就知道了。”
闻不予将门带上。
木门吱呀吱呀的响着,两声过后,门彻底关上了。
从门缝下,能看见闻不予的影子逐渐走远。
老太监喝了一口酒,酒香在屋子里飘散开。
他一口酒喷在刀子上,上来两个小厮将程卓按倒。
“滚!”
程卓动弹不得,看着那两个小厮伸手解开自己的腰带。
“我说!我说!”
“闻不予!”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这怎么办?”
“公子只说了要给他净身。王公公,您先请吧!”
“滚!”
“我全都交代。”
闻不予敲了敲门,小厮将程卓的裤子穿上。
闻不予双手环臂,瞳孔里露出几分笑意,像是寒夜里正在灼烧人肉的烈火。
他说:“你的嘴没我想的那么硬。”
程卓惊魂未定,满身虚汗。
他骂道:“卑鄙小人。”
“我给过你机会,不是吗?”
闻不予挥挥手,让老太监退下。
程卓:“天下众人可知人前风光霁月的闻公子,竟是这样阴险狡诈之徒!”
“你废话真多。”
闻不予抿了口茶水,说:“天下人根本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