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异研所的时候，从旁人口中才得知白衍早已等待他们多时。

白衍站在桌前，目光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时似有察觉般回神。

这时会来找他的，不用猜便知道是谁。

他转过身，看到李星驰一幅气势很足的样子，隐隐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姿态。

李星驰开门见山道：“薛秩都告诉我们了，他特地提到了你。白所长，不知道你是否可以为我们解答？”

白衍嘴角似带笑，却并没有回答李星驰的问题：“我的话并不重要，或者说我这个人并不重要。你想知道什么，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更为真实。”

说完，将一张磁卡递到了他面前。

李星驰垂眸看去，瞳孔微缩——卡面上竟然有着一个十分熟悉的图案！

他并没有接过，抬眸问道：“这个图案究竟代表着什么？”

白衍瞥了眼他身后的段择，浅笑道：“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李星驰沉默数秒，毅然决然地伸手接过，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同时传递到了心里。

他似有深意般看了眼白衍，随后转身，拉着段择的手快步离开。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声音，“星驰。”

李星驰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白衍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你依旧继续过着原本的生活，可能会比现在更快乐。”

李星驰嗤笑一声，他转身面对白衍：“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种错觉，觉得我会如你所想的那样甘于平凡，像一个将头埋在壳里试图逃避现实的懦弱者！”

“不，”他摇头否定道，“我不会屈服你们所谓的‘命运’，我永远都不会被它操控。”

白衍看着李星驰，就像看到了曾经的薛秩，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的恣意张扬，如一颗迎风生长的树苗，浑身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

那是什么时候被摧毁的呢，是在意外进入虚界的那一刻开始，他还记得当时的薛秩眼中的破碎和绝望，他试图询问，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的面前一片荒芜，无论他使用什么办法，依旧于事无补。那刻白衍终于知道，他是不被认可的，所以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只能看着薛秩一步步走向那条他无法触摸的未来，一点点身陷深渊，却没有拯救的能力和资格。

而此刻，他看着如一个保卫者般时刻陪伴在李星驰身边的段择，他不知道段择和李星驰的出现是否是一个契机，一个变数，是否会改变已定的所谓命运。

徐老师曾经无数次夸赞过他的灵感，他也一直以此确信着，直到那次意外发生，他逐渐失去这种感觉，就像一辆行驶在雨雾中的车，找不到方向。

他知道，他不是失去了它，而是失去了信心，灵感依旧存在，却被埋藏在心底。

直到……他见到李星驰的那刻，沉寂许久的灵感再次蠢蠢欲动！

从那刻起他无比确信，李星驰将是解开秘密的一把钥匙……终结这一切的契机……也是拯救薛秩的关键……

“你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段择奇怪地看向白衍，他没有想过有一天白衍会提出这样的疑问。

在他眼里，白衍的身上贴着代表正确的标签，他的所言所行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就像一本最权威的百科字典。

李星驰愣了一秒，似乎是被惊到了。但在看到白衍眼神的坚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关键在于你，你觉得它是真实的，它就是。你觉得它是虚假的，它也是。”

白衍垂下眼眸，略有所思，片刻后，他释然道：“我开始相信，你也许是唯一的变数。”

“去吧，”他说，“去接受你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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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驰走在前往【密室】的路上，他手中攥紧了那张磁卡，在察觉到段择关心的目光后，他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

通过各项安检，穿上防护服后，李星驰和段择再次站在这面巨大紫环前，心境却和当初的不同，竟然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他内心嗤笑，只觉得自己在刚才被白衍那些话唬到了，他对虚界难道会有什么特殊的情感吗，这简直太荒谬了。

白光在眼前重现，踩在这片异地，李星驰缓缓睁开双眼……

在看清的那刻，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挣大，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加快，他无意识抓紧了段择的手，力度强到让段择感到一阵疼痛。

李星驰还记得初次进入虚界时看到的场景，那是一片触不可及的迷雾世界，视野最远只能达到三米左右，一派荒芜的景象。

而此刻，他挪开脚，看着脚底的绿色植被，一时失声，他和段择两人无声中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异。

李星驰突然意识到，虚界一直在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这种进化速度之快，是他从未预料过的。

植物进化需要长达数十亿年的时间，而在这个世界里，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可以轻易跨越。

“跟随感觉，一直向前，就会到达。”

李星驰的潜意识里不知为何，如开了外挂，脑海里突然出现提示。

这种预感就像这个世界外的旁白，不带任何情感和偏爱。

李星驰当即放弃手臂上的指示，询问段择的看法：“我想做一件事，但是充满了未知，你……”

段择立刻明白李星驰未说出口的话，他的声音通过设备传来，带着一如既往的声线：“我陪你一起去。”

他不会让他独自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他答应过，无论发生何事，他都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永远保护他。

李星驰会心一笑，忽如其来的迷茫被这句话所饱含的情感驱散，就像沉暗压抑的云层被曜日刺破，洒下万丈光芒。

李星驰紧握住段择的手，虽然隔离服隔绝了体温，但他却依旧能幻想独属于段择的温度。

这种温度仿佛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准确无误地到达他的指尖。

他想，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都已经拥有了无限的勇气和力量，足以抵抗“命运”的无情。

在行走了一段路后，李星驰感觉到身体愈加地沉重，双腿传来了酸痛的感觉，他环顾四周。

无论哪个角度，都无法脱离迷雾的掌控范围，四周寂静无声，只有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响彻耳畔的心跳声。

这种被压缩在狭小空间且迷失方向的感觉，能轻易将人逼疯。

他看着眼前显示屏右上方的时间，离进入虚界，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无法脱离迷雾的掌控范围。

李星驰伸出手，轻轻触摸眼前的迷雾，似乎想触摸到什么。

突然，脚下的异物感格外明显，他立刻低头看去，一块碎石引起了李星驰的注意。

他蹲下身，将这块散发着荧光的石块捡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这块石头的长相不如说更像结晶体，内部结构依稀可以看出它的形成过程，一层层如云母片般的晶片重复叠加，轻微偏移下角度，各个棱面反射出零星的虹光。

李星驰只觉得和那块被崔女士格外偏爱的欧泊原石格外相似，就连变彩效应都一模一样。

这块被他握在手中的石头，在转腕时就像握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上一秒还如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焰，下一刻却被蓝绿色湖水浇灭，随着夜幕降临，数条极光在蓝夜上绚烂绽放。

美得如一幅画，流光溢彩的不像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段择看他盯着这块石块看了许久，特地提醒道：“按照规定，虚界中的物质不可以带离，但如果……”

李星驰将目光转移，饶有兴趣地看着段择：“如果？”

在李星驰的眼神里，段择终于败下阵来：“如果你实在喜欢，我可以向上面提交申请。”

李星驰笑了声，将石头随意丢弃，拍了拍手：“我要这个做什么，我只是好奇……”

段择疑惑地看着他，静待下句。

李星驰收回刚才的笑意，眼神注视着前方：“好奇……前面是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齐朝前看去。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这里的地质结构和刚才的完全不同。

进入虚界之前，白衍向他透露过一个细节。

虚界之中似乎有着一块无法被机器检测到的区域，这里的异质能量异常强大，屏蔽了所有信号，而李星驰的目标就是这里。

众所周知，异质能够改变物质的形态，而刚才那块石头更印证了这点。

这说明，他们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

半小时后，李星驰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双手支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地对段择说：“你说，是不是白衍在耍我们？”

段择听完陷入沉默，他手指着前方，斟酌道：“也许，我们要找的就在前面。”

就在李星驰打算反驳几句的时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吹散眼前的迷雾，将雾后的场景呈现。

李星驰僵硬着慢慢直起身，注视着前方。

前方的地貌和史前森林如此相似，色彩形状各异的植物相辅相成，交叠生长。

巨大的蕨类植物弯曲着枝条，紧紧缠绕在遮天蔽日的树木上，数根黑色形如蜈蚣步足的吸取管扎进树干，吸取着汁液。

叶片上泛着紫绿荧光的绒毛正轻微扭动，一滴透明的液体从叶间滴落……

下一秒，迷雾再次笼罩，将前路遮掩。

两人快速对视一眼，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