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音乐之丘的音乐节上，春野和吹奏社成员换上蓝白色的水手服，在露天舞台后面等待表演。

“大家，要上台了哦。”关口文羽拍手，示意大家看向她。

关口文羽为众人加油鼓气：“这是新学期明岛冈吹奏社的第一次亮相，拿出最好的面貌来吧！”

“一起——明岛冈，奏响——”

“奏响!!!”

主持人喊到了她们，春野跟在森田千叶几人后面上台。

“不要紧张哦，音乐节就是要玩得开心。”见一年级的原田诗音有些发抖，土屋结菜出言安慰。

“不不，”原田诗音摇头，“我是太激动了，太激动了。”

也有紧张的成分吧，土屋结菜打趣她：“总之放轻松，这里没有金奖让你拿哦。”

“金奖无所谓！”原田诗音突然加大音量，“我只是激动于自己要和明岛冈吹奏社的前辈们一起表演！”

她震得不少人往这边看。

“好了，”掀开帘子一角的森田千叶制止她们，“形象管理。”

原田诗音一下就又回到了日常安静平和的状态：“是，前辈。”

春野觉得挺有意思，并多看了她两眼。

台上，众人落座，小早川冬佳在前方站定，随着她的动作，一串流畅欢快的音乐流淌到台下，到街巷，到更远的地方。

“哇，好元气哦，是小姑娘们吧?”

“是呢，但穿的是短裤诶……”

“这段节奏很不错啊。”

“这个这个，单簧管声部好优越！”

葵生举起相机，听到周围人对明岛冈表演的称赞，不由会心一笑。

演奏结束，大家陆续下台。

关口文羽叮嘱：“各位，自由活动结束后，要来等待室里集合哦。”

小西优衣：“到时会点名的，不要缺席。”

春野打算先把单簧管清理一下，再去找葵生他们。

应该是又一个乐队上台了，摇滚乐把观众情绪撩拨起来，耳边尽是喧嚣声。

春野避开大范围人群，试图找个人少的水池。

“咕噜……”一颗石子滚到春野脚下。

春野目不斜视地跨过去。

“咕噜、咕噜……”又是两颗石子。

啊，小孩子恶作剧吗……春野皱眉向石子过来的方向看去，一瞬间睁大眼睛。

这个身形……

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向春野招招手。

让人火大……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春野冷漠地站在原地，看对方转身向前走。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预想的动静，突然回头。

春野好像和他对上了视线。

那个人抬起手，伸向腰间，缓缓抽出什么。

春野看到寒芒一闪而过。

这里这么多人，他要在这里乱来?春野不着痕迹地观察四周，咬咬牙，不甘不愿地走向对方。

他似乎满意地笑了一声。

春野沉默着，跟在他身旁从后门走了出去。

大多数人都在观看音乐节，或是在周边游玩，这里相对偏僻，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竟然显得不真切。

角落，春野谨慎地和他隔开距离。

那人转身，面对着春野，缓缓拉下了斗篷上宽大的帽子，露出了完整面容。

果然，春泽这家伙没死……不，不对……

春野看清了对方……额头清晰的缝合线。

不是有“缝合线”袭击春泽吗？怎么他自己也变成这样了……靠开颅手术保下了小命……有点假吧……

春野越发戒备起来。

“小野，别和我这么生疏嘛……”春泽露出受伤的表情，捂住心口，“我都想死你了。”

春野恶寒，这人以前有这么恶心吗？

春野懒得陪他玩过家家游戏，开门见山：“你不是死了?又怎么活的?”

“嘛，嘛，”春泽右手托住脸颊，“我遇到了救世主、大恩人呢……”

“哦?谁啊?我去打他一顿。”春野双手拿着单簧管，背到身后，右手腕上的剑纹亮起。

“这个就是秘密了哦，小野叫声哥哥的话，我可以考虑告诉你。”春泽双手合十，“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帐」如泼墨般笼罩了这一狭小的空间，春野后退一步，就无法再向更外面活动。

“谁都别想出去、谁都别想进来，也没人能看见！”春泽兴奋起来，右手捏起兰花指，指向春野，“开始吧——我们之间无人能打扰的相处时光。”

“我可不想和你待在一起。”春野冷笑。

春泽并不生气，仍旧巧言欢笑：“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时机，我早就迫不及待要见到小野了呢。”

春泽这么说着，把腰间的凌渊剑拔了出来。

春野眯眼，轻轻放下单簧管，再起身时，承影已经被她握在手里了。

春野走近几步：“为什么想见我呢？”

“为了批评小野哦，”春泽把凌渊剑横在胸前，“我叮嘱过的吧——不要忘记我的教导。”

“你有什么……”教导。

春野嗤笑，却又猛地停下。

“想起来了吧?”春泽露出得逞地笑容，“好歹没有忘记「聚心咒」呢……”

他这么笑着，口中念念有词。

春野辨认，似乎是「聚心咒」的咒语。她至今还没能查出来这咒语的意思，孔时雨那边也没消息……春泽这是要干什么?

心中正疑惑着，春野就看见数十条漆黑锁链自凌渊剑身中破空而出。

春野抬起承影，「青罡剑浣」的结界在锁链到达前罩住她。

然而下一瞬，锁链视若无睹般穿过结界，又狠狠地穿透春野的身体。

！春野感知到难以言喻的刺痛和灼烧感，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和血迹。

“这是……什么?”

「青罡剑浣」挡不住的攻击，这些锁链……命中的，是她的灵魂……

被钉住了，动不了……

对面，春泽一脸餍足，又有些遗憾。

“小野只修行了二十年「聚心咒」啊，真是可惜，这一世怎么就不愿意修行了呢？”

春野吐词艰难，她感知到自己灵魂的力量正在被这些锁链汲取。

“「聚心咒」，到底是什么?”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春泽神色轻松，“「聚心咒」，修习「来劫剑法」的辅助咒语。我修母咒，你修子咒。你的灵魂被子咒烙下了印记，我借由此来得知你的位置……哦，最重要的一点——我还可以像这样吸收你的灵魂力哦。”

春野二十年「聚心咒」的修行，换来了二十条锁链穿身而过。

太疼了……春野仿佛被架在大火中，噬心蚀骨。

“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伤心的啊，小野。”春泽假惺惺地抹眼泪，“忍一忍就好了，这一次结束后，你就不是子咒烙印者了哦。”

春野灵魂中的子咒，本就是春泽为自己留的底牌。

上一世春泽靠自己一百年的修行自行领悟了「来劫剑法」大圆满，这个底牌没有派上用场。

这一世，迟迟没有展开领域、成为特级咒术师的春泽，毫不意外地把主意打到了春野的子咒身上。

虽然“自己”出任务遇到了点意外，但……这个计划可不能泡汤啊。

春泽舔了舔嘴角，感受到自己愈加丰盈的灵魂，露出畅快的笑容。

“当啷——”承影剑落到地上，痛不欲生的春野也再没力气保持站立。

“马上了，马上了——”春泽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符纸。

他抬手一扬，符纸漂浮在半空中。

春野浑身颤抖，费力地抬起眼皮。

春泽比划着让人不明所以的手势，似乎又念了一遍「聚心咒」……

“嗖——”锁链从春野的灵魂上收回，留下了二十个伤痕累累的洞口。

春野顺着锁链前倾，又脱力，弯腰大口喘息。

“「领域展开·渊渊尽归墟」!”

裹着暗红的黑覆盖了这一方寸土，无数剑锋向春野袭来。

承影剑发出难耐地嗡鸣，春野想伸手握住它。

“哦，差点伤到小野。”春泽语气懒散，解开了自己的领域，也把凌渊剑收回剑鞘。

春野颤抖的手附上承影。

“你的……目的达到了?”春野喉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嗯，是啊，”如春野所料，春泽把「帐」也解开，毫不留恋地转身，“有机会再见吧。”

啊，所以他怎么不是真的死了……

迷蒙着垂下眼，春野还在为此遗憾。

“呲——”

利剑穿透血肉的声音。

“哎呀，在耍脾气?”春泽毫不生气，视线从命中他后就消失的承影那里收回，转头，“这是第一次，我原谅小野。”

春泽胸膛的伤口飞速愈合，他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漆黑夜里。

春野右手腕上的黑色剑纹重归黯淡。

“嗡、嗡……”

重新恢复信号，春野短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但她实在没有力气。

就算接听了，也说不出多余的话吧。

“嗡、嗡……”

“哒、哒哒、哒哒哒哒……”

“千、千澪?千澪！千澪!”

谁喊我?谁碰我?

春野费力地蠕动嘴唇。

佐久早凑近了，才听清她说的什么。

“想睡觉……”

是啊，不能睡。佐久早试图把她拉起来，春野借力起身，把大半重量都靠在佐久早身上。

春野掏出手机，颤颤巍巍地打开，给葵生回拨电话。

“嘟——小澪?是小澪吧？”对面传来葵生焦急的声音，还带上了急促的喘息。

“嗯，”春野强打起精神，在佐久早慌张担忧的目光中自如开口，“抱歉啊葵生，我手机刚刚摔了一下，才让圣臣帮我修好呢。”

葵生松了一口气：“是这样吗？突然联系不上真是太让人担心了……圣臣在你旁边吗？”

春野把手机放到佐久早嘴边。

佐久早不确定地看看春野，咽了咽唾液，才开口：“我们在一起呢，葵生阿姨。”

“他刚刚帮我摆弄手机，忘了通知你们啦。”见佐久早相当不自然，春野接过话。

葵生又关心：“那小澪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我有点饿了……我们打算去吃点东西。”春野略微不好意思地报了个餐厅。

“诶?有点远呢……”葵生犯难。

“呼哈——呼哈——”忍耐不住，春野把手机拿远，急促地呼吸着。

佐久早的身体在和春野一起发抖。

春野对他安抚地笑笑，继续和葵生说话。

“所以……”春野咽了下唾液，“吹奏社那里还要麻烦葵生帮我请假了……我和圣臣已经快要坐上电车啦。”

“好吧好吧，”葵生败下阵来，“要注意安全呐。”

春野轻声：“嗯嗯，谢谢葵生，拜拜。”

“拜拜哦。”

通话挂断，手机从春野手中脱落。

佐久早下意识地接住它。